先皇宮殿外長哭:姑母!姑母您再選個大白天的日子,給陛下拖個夢,太子不能廢哇!
儲君是一國之重,萬沒有說廢就廢的道理。皇后如此作為,皇帝只能悻悻作罷。只是之後的十餘年,宣平帝一直試圖廢除太子、改立三子為君。好在他與皇后雖稱不上感情甚篤,也是一路艱苦走過來的。太子無大錯,便看在皇后的面子,皇帝也不能廢除。
每每這時候,宣平帝就要帶傅青爵去先皇宮殿米分牆外長吁短嘆:我兒,快看,這是朕姑母、你姑奶奶以前住的地方。她可好可好可好了……無奈蒼天不仁,時不我待!
宣平帝生而寡情,一顆慈父心全給了傅青爵:手把手地教三子讀書,帶他回自己的寢宮睡,為他聘請前朝名儒為師;為了兒子的前途,他大筆一揮,把不受自己待見的三子生母提為四妃之一;傅青爵初初十五,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賜了字,封王賞地。
宣平帝對傅青爵寵愛的最直接表現是:德妃素日無事,自兒子出生就沒怎麼管過兒子。不是她不想管,是她不敢跟皇帝搶兒子。宣平帝喜歡把父親母親的職責一手抓,德妃只能委屈縮在後宮裡咬手帕。
有段時間,宣平帝異想天開,召來一群神神叨叨的巫師進宮,圍著傅青爵又唱又跳:為證明傅青爵乃姑母的轉世。宣平帝這異想天開的能力,把傅青爵雷得一身雞皮疙瘩,絕食以抗,宣平帝才不得不放棄。
傅青爵從小就學會了面無表情地聽宣平帝給他講那遙遠的同一個故事:朕姑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你要和朕一樣敬愛她。她……巴拉巴拉。
傅青爵是個性格陰沉、傲慢清貴的人,不將任何人放到心裡。小小年紀,只給皇帝皇后德妃三人行禮,其他人,他看也不看。諸人告到皇帝陛下那裡,宣平帝反而會欣慰說,“不愧長得像朕姑母,朕姑母……啊不,阿爵就該這麼高冷範兒。你們欣賞不了阿爵的高冷,該自己去看看自己有什麼毛病。”
傅青爵在皇宮混得如魚得水,乃一混世魔王,天塌了他都不怕。全賴每當皇帝發怒,他抬起一張精緻的小臉,仰望著自己的父皇,長睫低垂,溼漉漉的一排刷子下,秋水清澈,似乎一眨眼便會落淚。宣平帝定定地看他半天,心軟成糯米糰子,“算了,好孩子別難過,你一落淚,朕也要傷心了。”
每每抱著三子一起回憶完先帝,宣平帝就更覺得太子面目可憎,難以理解他為什麼早早立下太子。常言君無戲言,宣平帝這“言”卻一直想反悔。若有時光機器,宣平帝必全力支援。好在太子也深知自己不得父皇喜歡,大部分時間都老老實實地縮在角落,做個小透明,不去父皇眼皮下招人嫌。
傅青爵因為一張長得像先皇的臉,這些年佔盡了先機,得盡了風光。
楚清露聽得歎為觀止:傅青爵僅僅因為長得像先皇,便受盡疼寵。在先皇已去的前提下,傅青爵就是宣平帝唯一的真愛,雷打不動。傅青爵便是個草包,都能被宣平帝捧成聖人,更何況傅青爵不是草包。
這便是現實版的“長得好最重要”吧?
她又想起來,“你曾跟我說,你小時候過得並不好,受盡欺凌,嚐盡人生悲苦。”
“……”露珠兒記性真好。
傅青爵面上浮現尷尬之意,抿了抿嘴角,淡定自若的補救信口就來,“前世並沒有先皇這個人,斷然無有生得像誰一說。所以我前世小時確實不如意,沒有騙你。”
夜路中,行在竹林深處,清輝如銀,煙霧籠罩。腳下踩著沙沙的落葉,楚清露語氣有玩笑的意味,“你向來沒有把一件事放在心上,你知道嗎?”
“……?”
“愛護你的臉啊,”楚清露語氣裡的笑意更濃了,她轉眸流光,斜斜飛了回頭看她的身前人一眼,“你若早愛護你這張臉,好好保護它、呵護它,你什麼也無需做,肖想的東西都能手到擒來,哪用你現在這麼辛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沒?”
楚清露的理論是:你縱是長了張好臉,但你沒有好好愛惜,沒有充分利用它在你父皇面前刷好感度。如果你刷得達到滿值,現在太子就是你了。什麼江南三省的統轄權,你父皇會巴巴送過來給你的。
傅青爵一愣,燈火昏昏中,他目視能力極好,看到小姑娘飛來那一眼中的嬌媚俏皮。傅青爵生了張俊俏的臉,有明玉秀靜之美。他本人卻不怎麼在乎,完全是一副糙漢子的行事風格。
男兒就算重容貌,也該向英姿勃發、威武不凡的方向發展。哪能天天晃著一張小白臉,娘裡娘氣?
傅青爵提著燈籠的手握緊,清泠泠的鳳目微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