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擊垮了,林開顏一面張羅何小軍的後事,一面照顧何父,一面還要招架何母不時的精神崩潰發作,很快便忙得脫不開身。
若不是程原及時請了陪護人員,又替何父轉入了高階病房,林開顏也幾乎跟著何家一起垮了。
方帥本來也想來幫忙的,但是姚雪已經八個多月了,即將分娩,林開顏硬是把方帥趕回家去照顧孕婦。
三天後,一切終於都穩定了一些,在程原的幫助下,火葬的事宜也都定了下來。可是,在跟病床上的何父彙報的時候,卻得到了讓林開顏難以置信的回答。
何父恨恨地看著天花板,詛咒似的說:“我沒有這個兒子,我也不要替他下葬,更不會去參加葬禮!”
林開顏無助地看向一邊抽泣的何母:“阿姨,你看……”
“我和他爸一樣,我們只當……沒有養過這個忘恩負義的兒子,小顏,你別忙了,都沒有意義了,你快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吧,我們這一把老骨頭的,不敢再拖累你了。”說完,還怯怯地看了看站在林開顏身後的程原。
從病房出來,忍耐了三天的林開顏,終於哭倒在程原懷裡。
程原緊緊地抱著林開顏,這是他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絕望和無助,這個天塌下來都能一笑置之的女孩兒,這個能在任何繁亂的局面下保持鎮定和理智的女孩兒,她終於被這殘酷而荒唐的世界擊垮了。
程原亦覺得心力交瘁。
蘇曼那邊的近況也十分不如意。
她的精神狀態一天不如一天了,因為她的反覆哀求,程原終於去醫院看了她,蘇父和蘇母都在場,兩位老人的面色都分外的困窘。
整場見面,程原幾乎隻字未發,只有雙方的律師就一些法律程式上的問題你來我往了幾分鐘。
程原的律師又提到了蘇曼的不忠。
蘇曼的律師說,那姓何的人都死了,這樣的代價還不夠嗎?
然後,蘇曼突然就崩潰發作了,瘋狂地嚎啕大哭起來,拼命地將自己手腕上的注射器扯爛,用頭撞牆,又哭又笑,聲嘶力竭,嘴裡叫著:“魔鬼,魔鬼!”
程原甚至懷疑,她根本就沒瘋,她分明能聽懂每一個人的每一句話,否則,為何在聽到何小軍的死訊時,她會突然爆發出來,她終究還是不能忘懷何小軍的,那種愛和恨交織得太久,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哪個更輕,哪個更重了。
三四個小護士都抱不住蘇曼,場面亂得一團糟,程原驚嚇得連連後退。
最後,蘇曼的母親跪倒在程原面前,哀求他不要拋棄自己的女兒,縱使蘇曼之前有千般的錯誤和不對,只求程原看在他們夫妻一場,她現在又已經為了他變成這副鬼樣子的面子上,不要再逼她的女兒了。更何況,那個姓何的都已經以死示罪了,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何小軍的死,到底是在懲罰誰?
是在懲罰蘇曼?還是他程原?還是,林開顏?亦或是,何小軍自己呢?
程原在無數雙眼睛的逼視下,不得不點下了沉重的頭,答應了蘇曼的母親,他會暫緩離婚訴訟。說完這句話,程原就轉身走出了病房。
這次會面就這樣慘烈而無果地散場,只給那些醫院裡的小護士和女醫生們,留下不盡的、和豪門婚姻有關的、津津樂道的、百說不膩的話題。
何小軍的葬禮如期舉行。
清冷的,慘淡的葬禮,因為淒涼而顯得滑稽的儀式,沒有來送行的親友,甚至連他的父母都拒絕出席,只有林開顏和程原,以及方帥叫來的幾個同學,場面沉默而哀傷。
盛著何小軍遺體的靈柩緩緩地被工作人員推著,在大家面前經過,所有人一片緘默,只有靈車在瓷磚上趟過的聲響,還有似乎是幻覺一樣的嘆息聲。
何小軍穿的,是他生前最喜歡的那套西裝,那是他大學畢業後第一次參加面試時買的,他的脖子上,系的是林開顏親手為他打的領帶,他的面容寧靜安詳,嘴角彷彿還帶著滿足的笑容。
從十五層的高度一躍而下,他的身體在教學樓前綻開出他這輩子所見過的最美麗的花朵,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難辨人形。如今這樣完整的模樣,是程原聘請了最昂貴的整容師雕塑後的結果。
雖然看起來詭異而不真實,但林開顏卻還是覺得,那是何小軍這輩子最發自內心深處的幸福笑靨,他看起來……就跟睡著了一樣。
“兄弟,或許你終於是解脫了。”方帥很想向從前一樣,拍拍何小軍的肩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