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師不認識了我嗎?”年輕人自嘲似的也笑了一聲,然後自覺鬆了他的手腕,握過他的手不輕不重晃了一下,“我是陸蒼,上學期選過您的課。”
“嗯。”顧墨應了一聲,還沒懂這小孩是什麼意思。上學期……我掛了他?
等會兒沒聽人再說什麼話,顧墨繼續低頭收拾東西,結果再抬頭就看見他的眼神……非常隱忍而又繾綣。
顧墨很熟悉那種眼神,那是充滿愛意的。
普希金有一首詩:
《我曾愛過你》
我曾經愛過你,
愛情,
也許在我的心靈還沒有完全消亡;
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
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妒忌的折磨;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但願上帝保佑你,
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著你。
“默默無語,毫無指望”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顧墨的離開幾乎是倉皇的逃跑。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招惹、又辜負了這麼一顆心靈。
池先先把蔣心怡送到接她的gentleman的車上,從車庫開了車出來的時候正好顧墨的車也到了樓下。
他停在一邊,遙遙看著顧墨從車上下來,跟沈斯南說了幾句話,然後像是笑了似的親暱的揉了揉他的頭髮,幫他開啟車門。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先輩,人們用大理石紀念他們的幽靈。
我給你我寫的書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或幽默。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你對自己的解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真實而驚人的訊息。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
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池錦仍舊坐在那把舊的木椅上,玫瑰花的香氣透過書房大開的窗戶悠悠地飄了進來四散漂浮在空中,他微微垂著眼睛,目光落在白皙的手指上,安靜沉默地回憶著過去。
然後他敏感的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動了一下手指,在同一時刻槍聲已經響了起來。
這人世如此動盪,跌跌撞撞已然不及,那裡容得人再去從從容容地做一番解釋。
明月在上,堪照一地落花。
第八十七章
“老師字‘執中’?”陸蒼帶著點笑意輕聲問。
顧墨正站在梯子上找書,聽著問話低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陸蒼低下頭頗自嘲地笑了笑,一根根撫摸過自己的指尖:“我知道老師很多事情。”
顧墨在家裡舉辦一個學校物理實驗小組的內部聚會,請了幾位老師,其中一位是陸蒼的導師,是個互相交流學習擴張人脈的機會,也就把得意門生一併帶了過來。
這幾位老師都有點學究意味,吃完飯三兩個倒沙發上自然而然又開始說起物理專業的事情,談到一個地方玩笑爭執幾句,顧墨擺手:“哎哎哎幾位,我去拿書來,咱們看看到底是誰記得準確。”
陸蒼正和其他幾個學生在餐桌邊說話,聽著以後先站了起來,頗有禮地跟老師們淺淺鞠了一躬,然後向顧墨笑了笑:“我幫老師吧。”
從見著他起顧墨就有些不太自然,雖然自己到底想不起來自己當年是對這位青春小男生做了什麼,但是目前局面騙不了人,看那眼神一眼就能判斷出愛意。他是想躲著他的,誰承想這麼巧一個內部party都能聚到了一起。
一晚上顧墨都刻意沒有跟他說話,連眼神交匯都儘量避免,但是此時陸蒼當眾提出幫忙找書,沒有正當理由自然拒絕他。
顧墨是內心很執著的人,做事堅決果斷,一旦下定決心沒什麼人或事能夠讓他改變主意,但他溫文有禮,即便拒絕人也能做到溫柔不拂了人面子。
於是答應,帶著人進了自己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