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2 / 4)

小說:有一首歌 作者:噹噹噹當

的畫筆,一次次地展現出他對這個世界的熱愛。他是對的,沒有什麼比一張畫更能說明藝術家的胸襟了:生命應該是廣大無私的、應該是無分彼此的。

終於,在臺中他的畫展上和他見了面了。向他自我介紹以後,他就開始問我怎麼會姓席?同時說他的席是四川的席,有家譜可查的。

我記得我當時是笑著向他說:〃很抱歉,我的席是翻譯過來的,不過我們也有我們的家譜的。〃

看他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我也不太高興起來。真是沒意思,早知道自己不要過來了,大年下的,討個沒趣又是何苦。

所以,以後在畫展上見到他,我也不怎麼打招呼了,了不起點個頭,寒暄幾句就是了。

等到我在美新處開畫展時,有一天,他來了,和我說了很多話,並且還一直誇讚展覽會場很理想,他說:

〃我覺得這是臺北最好的展覽場地了。〃

那時候是民國六十六年的年底,後來我才知道,我展覽完以後,就是他的展覽,怪不得他會說這個場地不錯,我不禁恍然大悟。

那次展覽,他畫了很多金門的老房子,並且展出很多他稱為現代國畫的作品,我並不很喜歡,我仍然想看他畫的花,不過已經不大看得到了。

可是,他開始畫出很多山來的時候,我又被他的水墨一般的畫面吸引住了,那樣的山,那樣的水,真是隻有東方人筆下才能表現出來的質樸與空靈,聽說他每次都是寫生的,一個人開著車子到處找,哪裡有好景緻就在哪裡停下來,多麼逍遙的日子啊!

而〃逍遙〃也是要用很多東西去交換的,不是那樣隨便就可以拿到的,在生命之中,要肯〃舍〃,才能〃得〃。有一個畫家住在國外,好像在一篇在國內發表的文章上寫著:他平日不肯為五斗米折腰,只有需要時,才畫一些畫,然後把畫賣了以後,夠溫飽就可以了。有些年輕人很欽佩他的說與做法。可是,事實上,他是可以不必為五斗米折腰的,因為他有一個任勞任怨的妻子出去為生活奔波,讓全家可以溫飽,讓他可以高興起來,才去賣賣畫。

也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所以我很受不了一些專唱高調的男士。為藝術而犧牲也許是對的,但是不能讓全家為你而犧牲。所以我很欽佩那些用各種方式來維持家庭的生活,然後再堅定地畫自己要畫的藝術家們,他們當然會比前者生活得更辛苦。也許要為五斗米折腰很多次,但是,事實上,他們是活得最尊嚴的一群。

要不然,像席德進這樣,一個人獨來獨往,把所有的日子,都擺進畫裡去,擺到一個無人能靠近的境界裡,也算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生活方式了吧。

他這次為了六十歲生日的展出,我去看了,那幾天我正好在開自己的畫展,可是,那天下午,我還是溜了出去,去參加他的開幕式,恐怕是受了李澤藩老師一句話的影響。白髮蒼蒼的李老師和師母在看完了我的畫展之後,站起來,說要去看席德進的畫展。我當時還勸了幾句,我的意思是說:開幕式人一定很多,老師何必去湊熱鬧。想不到老師臉色一正:

〃人多是別人的事,我去是向他表示我的敬意。〃

我心中一凜,可不是吧?席德進應該是一個畫了一輩子的畫家,應該是要向他表示我們的敬意的了。不在這個時候去,要什麼時候才去呢?

於是,我去了阿波羅,去了龍門,去了版畫家,在每一個簽名冊上我都恭敬地寫上了我的名字,仔細地看了他的作品,在龍門時,正好碰到他要走出會場,旁邊一位畫家笑著對我說:〃剛好,你趕快上去和他合拍一張,你們兩個人都姓席嘛!〃

我回答他說:我還是站在旁邊的好。本來也是,我這麼多年也從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我應該是站在人群中的一個才對。

他被人族擁著從我身旁走過,並沒看見我,身中穿著黑色繡花的中國衣服,表情很嚴肅,人瘦了好多,可是眼神依然凌厲。我心裡忽然覺得很慌,眼眶痠痛,不過,人那麼多,我還是儘量忍住了。

在版畫家看到一位教授,我向他說出我的感覺,我說我覺得很悲哀、很害怕,可是他反問我:

〃又有哪一個人不會有面對這樣的情況的一天呢?〃是的,可是,又有多不甘心呢?教授指著牆上的畫說:

〃所以,這些作品也是一種反抗,是藝術家對命運的一種抗議吧。〃

看到牆上那樣悲壯又那樣恬淡的山與水,余光中的詩就來到我的心中了:

與永恆拔河

輸是最後總歸要輸的

連人帶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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