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呼”地一下子站起身子,慷慨激昂地說:“我今兒個在這裡給大家把話說出來,我媳婦這一回要真能生下一個男娃娃,我承大家的情,就破費把大家每一個人都好好酬謝酬謝。”黃娃這小夥子一聽馬上高興得叫了起來說:“噯!你今兒個發燒哩得是?紅口白牙的在這兒掄大話。我告訴你,這話說出來可就收不回去了,非得算數不可,不要到以後老天爺真的讓你得下男娃娃了,你又大瞪兩眼不認賬了!”牛保民漲紅著臉說:“看你把話說到哪裡去了?我牛保民向來是你所說的那樣的人不是?我什麼時候小氣過?在人前說過空話?”“那你現在就給大家說說,”在場的人全都興趣高漲起來,七嘴八舌地亂嚷嚷道,“要是真的到那時候了,你打算是怎麼個酬謝法?讓我們這些人聽了,提前先心裡高興高興,回去了,好天天給神燒香,替你祈禱啊。”
牛保民說:“你們大家說說,我城北十畝地裡的那一片穀子,長勢怎麼樣?”苟良應聲說:“你那地裡的莊稼還有什麼說的,長勢美得就不能再美了啊。我看到收時候,說不定畝產都能有三百多斤呢。”牛保民激動得說:“我今天在這兒給大家說,到時候如果真的天遂人願,我媳婦給我生下了個男娃娃,那麼,我就把我那十畝地所產的那三千多斤穀子,作為謝禮,全部分散給大家。咱們鄰家百舍的,誰家要是吃的緊缺,就只管拿上口袋到我家來給自己裝,直到分散完為止。”“真的?”有人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很不放心地又反問了他一句。牛保民毫不動搖地說:“君子一言,白布染藍—這還能有假?”
大家就這樣十分開心地說著笑著,在一起諞了片刻,就各自回家拿了農具,下地幹活,各人忙各人自家的事去了,誰也沒把這事就真的當真。牛保民這會兒估摸著攀在他家柿樹上摘柿子的那個人這會兒也該走了,回家取了個籠,扛著犁,牽著牲口,就又向著城南牛氏埝他家的那塊地裡走去。他走到了自家地裡,並不急著就開始套犁犁地,而是先來到了地中心的那顆柿樹底下,很憐惜地察看了一番。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由於偷摘他家柿子的人在摘柿子時汲汲皇皇的,一點兒也顧惜,柿樹下面就掉落了許多被摘下來的柿子及折斷了的柿樹枝枝兒、柿樹葉兒,折騰得一塌糊塗。所掉在樹下的那些柿子大都摔爛了,偷摘柿子的人自然是不會要的了,扔得滿地都是。牛保民十分心疼地彎下腰來,把掉在樹下的那些已經摔爛的柿子就一個一個地往自己所來帶的那個籠裡撿。
牛百順這會兒正好從牛保民的地頭兒上經過,看著他這時吝惜的那個樣子,覺著這人十分滑稽可笑,能捨得眼看著讓人把成擔的柿子偷著摘走,卻捨不得那幾個從樹上掉下來已經摔破了的爛柿子,於是禁不住就挖苦他說:“保民,你這人讓我該怎麼說好呢?眼看著人家把你的牛都牽走了,你不管,卻捨不得一個爛牛樁?”牛保民聽著他說這話也不氣惱,直起腰只是“嘿嘿嘿”地乾笑著說:“百順,再誰不知道,你難道還不知道?我這人一輩輩子過日子,還不就靠的是‘勤儉’?再說了,你看這些爛柿子掉在樹下,礙手礙腳的,地也沒辦法犁地不說,讓人看著,你不知道有多可惜?你想我能忍心?我把它用籠撿回去,撂到醋甕裡,農閒了用它釀些個醋,不也還是上好的調料嗎?喂!我說,不在你嘴逞能哩,你每年過春節,從我家裡所灌的那醋,把你這熊吃得高興的,直誇讚味道正,釅,那還不都是用這些個爛柿子釀做的?你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牛百順被說得一時閉口無言,只是一個勁兒感嘆說:“唉!你真會過日子,後來又逢下碧霞個好媳婦,能幹。要不是這樣的話,你在人前能誇起嘴才怪咧。你把你前些年過的那緊巴巴的日子咋又忘了?不過,還得要說,不管是什麼東西,一到你倆手裡,即使一個土疙瘩,也都能變成人參果。你算是把香燒到香爐裡去了-----如今日子過成了。”牛保民聽著他說這話,也不強辯,只是搭訕著說:“再說,我先把這些爛東西拾掇到一塊兒,下一步犁地也就好做活了。”
常言說:“吉人天相。”秋後大忙還沒徹底結束,牛保民的媳婦劉碧霞就坐月子了。街坊四鄰讚不絕口地說:“沒見過碧霞這人,真有本事,連坐月子生娃也都會挑時候,等地裡的農活忙得都快差不多了,農閒了,天涼了,這才開始—這人不知道要省多少事,少收多少罪呀。”劉碧霞這一回可真的是給牛保民爭氣了,天遂人願,居然真的生了個男娃娃。這下子可把牛保民能給高興壞壞了,在家裡不論是出來還是進去,嘴都笑得閉不上。左鄰右舍,連同他的那一幫幫子相好的一見他的面兒,就鬧騰著向他要討喜酒喝,要給他的孩子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