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夢自己的身體傳出一個聲音:“太疼了,放棄吧,不要再為難自己了——”
現實與虛幻交織在一起,過去與現在混淆為一談,夏夢在無可名狀的河流中沉浮著,無數的記憶化作片段,如同潮汐一樣爭先恐後地向她湧來,她看到了李瀚的臉,想起了兩人在一起的甜蜜過往,想起了李瀚母親對自己所說的話,想起了陳雨萌的死——她被這些記憶所淹沒。
那些組成了她這個人的,痛苦,快樂,遺憾,憎恨……所有的所有,都像是鼓足了最後的力氣,要將她吞沒。
不止是聲音。連疼痛在這一時刻似乎都變得遙遠了。
似乎有一種自心底而生的、迥異於聲音的念頭開始浮出水面。
它衝著夏夢發出幾乎無法抗拒的蠱惑,它在叫夏夢休息,閉上眼睛,放鬆身體。休息,休息,這才能獲得亙久的平靜。
夏夢不予理會。
她掙扎著,努力向前,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劇痛和聲音都變得時斷時續,相較於最開頭的連綿不絕,卻又更挑撥人的神經,令夏 夢沒有心理準備,不知道下一次的疼痛會是什麼時候。
身體的承受似乎也到了極限。
但她還是堅定不移地往前走。
繼續。繼續,繼續。
哪怕在望不見盡頭的黑暗裡,也知道有人正等待在黑暗的彼端,也知道黑暗彼端那一次能夠照亮所有事物的盛大光明。
可還走在半途,還走在黑夜裡的時候。她忽然就清醒了一瞬。
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感覺。
她睜開眼睛,就看見惶急的徐巧芬,拉著她的手,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些什麼。
夏夢一時沒有聽清楚,這時候她也沒有力氣說任何話。
她驟然收緊了自己的手!
徐巧芬楞了下,但馬上,徐巧芬的臉上就露出狂喜之色。徐巧芬傾身,叫道:“夏夢,夏夢,快使勁,孩子很快就能出來了——”
“芬芬”夏夢叫道。她的聲音很輕,很低。卻透著一種不容抗拒,“我是不是快不行了?你是醫生,我拜託你,一定要保孩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李瀚交情也不淺,以後我把孩子交給你,我放心。”
巧芬臉上立刻露出驚駭之色。
但夏夢不容徐巧芬開口,接著說:“芬芬,聽我的。”
這一句話到了尾聲,聲音就已經歇下去了,但夏夢臉上露出痛苦與疲憊之色,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了一下,卻又立刻睜開,緊盯著夏夢,似乎得不到夏夢的答覆就不肯罷休。
徐巧芬被夏夢緊握著的手開始抖動起來了。
夏夢此刻的力量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大,只是輕輕的搭在徐巧芬的手上,輕輕一掙就能把巧芬的手掙脫掉。
但徐巧芬怎麼可能會答應夏夢這樣的要求呢?夏夢是她最好的朋友,共同成長的好朋友,她第一選擇當然是先救夏夢而不是保孩子。
徐巧芬含著淚,嘴裡咕噥著說了一句自己都沒太聽清的話。
這句話夏夢聽清了。
她佈滿汗珠、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她低聲說道:“芬芬,你現在還了解不了一個母親的心情,因為你還沒有戀愛呢。這是我和李瀚的孩子,我們愛情的結晶。李瀚為我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他委委屈屈愛了我那麼多年,我欠他的。還有,芬芬你不知道,我夏家欠李瀚家許許多多,不論如何也償還不清的。芬芬,我想為李瀚做點什麼,我想為李家做點什麼,抵償我夏家對李瀚家的虧欠,我也想為我自己的孩子做一點什麼,芬芬,求求你了……”
片刻,夏夢繼續說道:“芬芬,以前我沒有做的,我沒來得及做的,我沒法做的,我都沒有辦法去實現了,我不想這個孩子,和他們的哥哥姐姐一樣,連這個世界的第一眼都看不見,就要含著遺憾離開……”
徐巧芬的手突然不抖了, 她連眼睛裡的淚水都收了回去。
她趁著夏夢還清醒說話的時候,非常快地俯身,在夏夢耳邊說:“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沒事,我一定會做好的。
夏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突然閉上眼睛,面孔因為壓抑不住的痛苦而發生了輕微的扭曲。
“準備產鉗!”徐巧芬回頭對助產士們叫道,大家都低估了夏夢腹中孩子胎兒的體積。夏夢一點都不明顯的肚型,幾乎所有的醫生都估計胎兒在5斤左右,夏夢的身體體質和身體條件,5斤多的胎兒順產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沒有想到,生產過程既然如此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