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今日,生也一個人,死也一個人。而今她忽然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因為她懷了他的孩子。
不管他對離歌是怎樣的情愫,孩子二字讓他忽然想起記憶深處的顫抖。
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母親擁著他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笑容未滅,鮮血卻打溼了他的臉,從此他只能陷入無盡的黑暗中,苦苦掙扎而無法逃出泥沼。
他將自己偽裝,也讓自己那顆心徹底的沉入黑夜。
也許只有讓自己比別人更狠,更冷,更絕望,才不會讓人看見他內心的脆弱,才能漠視一切,然後讓自己安然活下去。每一個冷漠無情佯裝堅強的背後,總有一顆風雨飄搖的心,一個如孤島般經不起風雨的世界。
離歌低眉,看見他握緊了手,青白色的指節,猶如他眼底的殘忍之瞳,幾欲將她撕裂。眸色微轉,離歌深吸一口氣,“一個孩子罷了,對你而言真的如此重要?”
他狠狠瞪著她,不置一詞。
“你說呢?!你此生所想所盼的,到底是什麼?”他反客為主,有種教人心顫的冷戾。一身肅殺,讓人望而生畏。
聞言,離歌垂了眉目,卻不說話。
她要的,沒有人給得起。
眼眶忽然溼潤,離歌冷冷笑著,“我要的……”
下一刻,他驟然將她拽入懷中,緊緊相擁。離歌的眉睫驟然揚起,眼中的淚陡然滾落,微涼的手不由自主的攀上他的脊背。
“只要你說,我就為你做。”他附在她的耳畔低低的開口。
心頭忽然疼了,是那種錐心的疼,宛若有利刃劃開了心臟,而後看見那顆留在心臟裡的眼淚。還是滾燙的,從未熄滅過原始的溫度。
“我要的,你給不起。”離歌回答得很疼,聲音哽咽而輕顫,卻不再掙扎,任由他抱著。他懷裡的溫度,讓她有種歷盡千帆過後所渴望的平靜和依靠。
她明顯感覺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而後愈發抱緊了她,彼此都不善言辭,彼此都沉默不語。正是這樣的沉默,反而讓彼此的心更貼近,很多時候同病相憐,比更多的言語能讓人產生共鳴。何況……他們早已不是同病相憐這般簡單,他們之間……有了骨與血的關係。
眼淚滾落他的懷裡,離歌深吸一口氣,“你真的能做到?”
“是。”他斬釘截鐵。
“我想要個家。”
一語既出,慕風華的眉睫驟然揚起,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忽然繃斷,眼淚猛然間滾落。這個名詞……他不知遺忘了多少年,好似從他雙手染血開始,便從未再想起過。直到……直到三年前,直到那日與葉貞成親,直到……
現在!
離歌的身子微微輕顫,“我從狼窩裡走出來,所思所想便是有個家。你可知道,每個人看見我都把我當鬼,因為我是狼女啊?連小孩子都欺負我,拿石頭砸我,彼時我在想,若是我爹孃在身邊,若我有個家,誰還能這般待我?”
“後來,師傅給了我一個家,再後來……師傅也沒了。也許今生今世我都不配有這一日,卻還是要奢望。刀頭舔血的人,手裡浸染了多少人命,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師傅說過,早晚都要還的。我一直等著所謂的報應……”
他鬆開她,定定的看著她,“彼時和我拜堂成親的是你,入了我的洞房的人,也是你,也許命中註定,我此生要與你糾纏不休。若然有報應,我也逃不了。”
深吸一口氣,離歌低低的苦笑,“可惜,一切都晚了。”
眉目忽然揚起,飛揚的眼線陡然間綻放著冰涼而痛楚的顏色,她清晰的看見他眼底的懊悔以及……眷戀不捨。
這世上,不會有人能明白什麼是絕望的愛。
即便不是愛,此時此刻的相依相偎,也是一種新的開始。不管三年前的風華,還是三年後的紅顏,都該有個嶄新的開端。
只是……世間太多的事情,不是一句我願意就可以順理成章。現實,殘忍的容不下重來。
外頭,想起清晰的腳步聲,是軍佇列陣的聲音。
離歌抬頭看著他,沉重的閉上了眸子。
一切,都要塵埃落地,不是嗎?
鬆開她,慕風華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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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怎樣?”身後,離歌面色微白。
站住腳步,青衣傾世,飛揚的眼線冷了周身顏色,眉目生涼,唇角抿出涼薄的弧度。慕風華站在那裡,傲然絕世,“便是死,我也不會落在他們手裡。我此身,生不由己,但死……絕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