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點點頭，佈置好餐盤，與青夢相對而視。
青夢為張良舀了一晚湯，吹涼了送到張良嘴邊，“這湯很好喝，你嚐嚐。”
張良不疑有他，就這樣被青夢餵了整整一碗。
青夢放下碗勺，心裡默數三聲，果然見張良已經開始頭腦暈沉，張良看她的最後一眼，驚疑
和心痛……
青夢將張良扶到床上，掖好被角，手指沿著張良的眉角輕輕捋過，舒展張良蹙著的眉頭，蜻
蜓點水的在張良的唇角微微一碰，揩去落到張良臉上的淚滴，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放到張良
床頭。
又將一直帶在手上的玉鐲摘下，就當是給張良留個念想。
轉身，離開，策馬，揚鞭……
不同生，不同死，只願君長安……
當張良睜開眼，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子時，一切都明白了。
枕邊上放著青夢的留書，張良卻遲遲沒有開啟。
那裡面會說些什麼呢？
應該是此生緣盡，忘了我之類的話吧。
張良望著窗外微微發紅的天空，心裡的痛慢慢鋪張，遍佈全身。
青夢，你走的還真是決絕吶。
夕陽初照的景色被黑夜一點一點吞噬，張良已經呆坐了幾個時辰。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該
想些什麼，不知該做些什麼。
張良今日才發現發呆是個這麼好的活動，腦子裡不再是亂哄哄的，很安靜，靜的好像什麼都
沒有了。
打更人的更聲在夜深人靜時，顯得格外清晰。
張良恍恍惚惚中發現，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揉著還有些發昏的鬢角，攤開青夢留下的竹簡，一字一字的讀起來。
很短，比張良想象中的短許多。
仔細數數，就那麼八個字而已————“勿忘汝命，君莫思歸！”
一句解釋都沒有，其實她也不需要向他解釋什麼。就如她從前說的，不論他們之間是否喜歡
，他和她都是自由的。
“誒……”
長長的嘆氣，向後一仰，栽到床上，兩眼直盯盯的看著屋頂。
張良想，可能這輩子他都不會理解思歸的意義了。
心裡的難過又添了一分，如果青夢真的寫了緣盡之類的話，可能他會更好過一些，原因嘛，
可能是覺得這樣她更在乎自己一些吧。
翻了個身，扯起被子蓋上，閤眼欲睡。
可是，如何睡的著呢……
他想起了青夢說的話，許多年前的，或是前幾日的，每一句都清楚的刺痛人心。
她說：“我一點都不想當公主，很累。”
她說：“我這幾天總感覺有不好的事要發生了，張良，到時候你要快些跑。”
她說：“張良，我，我好怕，好怕你會不認得我。”
她說：“張良，我們從此陌路吧。”
她說：“張良，我喜歡你，很深很深的喜歡，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她說，她再也沒說。
她走了，算的上毫無牽掛。甚至連告別都沒有，把他藥暈，是害怕捨不得嗎？
沒有人能回答他。
張良想，雖然青夢常說執念太深，只會傷己。
但他想，他已經放棄了許多執念，比如親手殺了嬴政，比如復韓，比如小聖賢莊。
所以，他不願在放下最後的執念了，他想他會守著這個執念一輩子，把她妥帖的放上心上，
誰也不能碰。
那是隻屬於他自己一個人的————
關於青夢的執念。
張良覺得這樣就很滿足了，他已經因為復仇失去了太多，做了太多不能挽回的事，如今還能
有一份回憶施捨給自己，他覺得很不錯。
他要揣著這份回憶，美美的睡一覺。
明天還有事情要做，因為青夢說了，勿忘汝命。
他，不敢忘……
蒙塵一夢。
第二天，張良出門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臺階上的蕭何，和靠在樹邊的語。
衝兩人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請問有可以吃的東西嗎？”
“有，有，有！”蕭何急忙答道。
一邊把準備好的食物端出來，一邊仔細看著張良。
仍舊是衣衫整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