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聽他講這些家族的舊事,父親百般叮囑他,自己已經後悔了一輩子,不想讓兒子也草草一生,而在他過世後,家裡其實就剩下了畫千川同浮光兩兄弟,再無他人。家族的那些人盼著他們死,若不是老太太的威嚴,他絕對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他掙扎了一輩子,糾結了一輩子,也試圖抗爭過,然而抗爭的結果卻是結髮妻子暗中害死了他真心愛著的女人,而他的幼子浮光在成年後得知母親究竟是被誰害死之後又狠狠的刺激了已經嚴重抑鬱的髮妻,導致其自殺。
父親說這番話的時候又一次老淚縱橫,他這一生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臨了也要背上這樣沉重的債,他一直喃喃自語著,這就是因果報應,因果報應。畫千川握著他的手,心中也十分酸澀,父親一生風光呼風喚雨,卻不曾想晚景如此淒涼。父親對他說,其實不管是他的母親還是浮光的母親,其實都受害於這個畸形的家族,而在他去世之後,兩個兒子作為彼此唯一的親人,絕對不能因上一代的恩怨而自相殘殺。他瞪大了雙眼命令畫千川答應,而他的長子到底沒有讓他失望,沉默著點了點頭。
父親去世的時候眉頭還是緊蹙的,他一生辛勞,到死也沒能真正感受到家庭的溫暖,畫千川從未埋怨父親為何不曾對自己施以太多關愛,在他病重到離世的這段日子中更是孝順至極。而令畫千川齒寒的則是父親方甫去世,家中便有人冷嘲熱諷他太過年輕,不足以擔得起這個重任,更是垂涎他手中的股份。
彼時老太太已經過世,而父親一病多年,身邊的親信散的散叛的叛,他雖然名正言順,卻畢竟年輕鎮不住人,一方面不甘心把父親辛苦的事業成果拱手獻出,另一方面又為父親這一生所傷感從而生出想逃離的念頭,結果只覺得十分矛盾,境地也變得越發艱難了起來。
浮光就是在那個時侯突然回國的。
他出現在父親葬禮上的第一天就一腳踹翻了家裡人弔唁用的案子,高傲而冰冷的震懾住了全場。畫千川看到他時只覺得恍惚,因為在他臉上已完全找不到兒時的一丁點模樣,歲月將他製成了完美的藝術品,五官精緻攝人心魄,只在神情的轉變間能找到些許兄弟倆相似的樣子。浮光走到他身邊與他平視,深邃的眼眸中滿是複雜的情緒,是想念,是欣喜,也或許些愧疚和掙扎,而最終這些情緒卻漸次沉澱成了刻骨的依賴。
畫千川沉默的伸出手,同浮光的緊緊握在了一起,一如當年初見時。這些年來最為難過的其實不是他,而是浮光,這畸形的家庭造就了上一代的悲劇,又直接影響到了這一代的兄弟二人,浮光這些年所承受的根本不是普通孩子能承受起的東西,這是父親最不想看到的結果,也是他最最不想肩負的責任。
那天浮光在靈堂中冷笑著掃過所有人,慢條斯理的告訴他們,不管有沒有入族譜,只要他在,畫千川就不是孤軍奮鬥,有想要動他的人請盡情試試。他打十歲起跟著老太太長大,老太太去世時身邊更是隻他一人,天知道到底留給了他什麼,她雖身死,餘威猶在,這話一出,場內人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出頭。
當夜兄弟兩個促膝長談到天邊泛白,終於將早就蠢蠢欲動卻一直強自按捺著的想法付諸了實踐,第二天浮光便將父親和祖母留給自己的產業擺到了明面上,而畫千川在暗地裡進行著一些交易,一個瞞天過海一個暗度陳倉,在父親過世後不到三月便人不知鬼不覺的賣掉了手中的股份。而家裡人那時正在紅了眼爭奪浮光名下的產業,直到最後才發覺那些產業實際上並不是家族產業,而是兩人的父親只留給自己兒子的東西,別人沒有資格繼承。只不過等到他們終於發現這個事實時,兩人早已各奔天涯,一個回了國外,一個隱姓埋名三年只為閒適。而他便是那時開始在遊戲中放鬆消遣的,不曾想就遇到了命中的禍星畫相思,從而發生了後面的全部故事。
畫千川少年時曾遇到過一個遊方和尚,說他的一生會十分精彩跌宕起伏,雖是短暫卻終不枉此生。當時他還嗤之以鼻,然而很多年後他躺在病床上同浮光輕輕的說這件事時,竟感慨那人說的沒錯,他一生匆匆,直到現在才有時間休息。浮光紅了眼眶,呵斥他又胡說。然而畫千川只是笑笑,平靜的望著窗外,那裡陽光普照,卻一絲一毫都無法映入病房中來。浮光深吸了口氣,溫和的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而畫千川搖搖頭,示意他離開,自己想要躺一躺。
浮光輕輕的關上門時忍不住又看了兄長一眼,他微微合著雙眸,十指交疊一如往常,平靜而淡然。
人的一生就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是夢境就總有醒來的時刻,畫千川如是想著,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