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破,他便也裝著不知道。不然說破了,大家都尷尬,像現在這樣多好,每天能吃到她做的飯,偶爾見見她,沒有爭吵,沒有傷害。他甚至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是看守別墅的保安,她是體貼關心丈夫的妻子,他們是對恩愛的夫妻。
K市的雨季從六月到十月,十場雨有三場是打雷閃電,每次碰到雷電天氣,季臣就會焦躁不安,擔心喬蔚然摔倒,被泥石流沖走,被雷劈到……但凡有的可能他全都要擔心一遍,他的商智商,在此時直接變成負值。
“後三天都不用來送飯了,這幾天我們想換換口味吃泡麵。”他冷淡地對草帽蓋得只露出小半個小巴的喬蔚然說。
喬蔚然這會扮演的是個啞巴,不能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便輕輕搖了搖頭,帽沿上沾著的點水珠就灑到季臣臉上。季臣不滿地皺起眉,抬手撫去她帽子上的水漬,“最近些天都是黃色暴雨,光一把傘不頂事,下次記得穿件雨衣?”
大大的草帽微點了點,算是聽到了。他彎了彎嘴角,抬眼看看已幾乎全黑的天空,“快走吧,晚些的雨會更大。”
大草帽又點了點,聽話地撐開傘,邁著彆扭的步子離開。
第二天早上,季臣正在廚房煮泡麵,突然聽到門鈴響。他皺著眉頭開啟門,果然是喬蔚然,眉頭的川字,更深了。
低頭看看她已幾乎溼透的小褲腿,他不悅地喝道:“不是讓你這三天都不用送飯來了嗎,怎麼還要跑來?”天氣預報說未來三天的雨勢都保持在黃色警報範圍,他好心讓她不要來,她居然一點也不聽話,就這麼倔?非要和他扛著才舒服?他氣憤地想。
喬蔚然自然知道季臣生氣了,可這會她“口不能言”,撓耳抓頭想了半天,才從褲兜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舊票子,往他面前比了比,又擺了擺手,按按胸口,再擺擺手,意思說自己收了他的錢,就不能偷懶。
季臣哪懂喬蔚然自創的啞語,他心裡有自己的想法。他認為喬蔚然是故意跟自己做對,逞強,還拿錢來說事,便更生氣,拿過籃子轉身回了屋。喬蔚然以為季臣這是生氣趕自己走了,便撐開傘準備離開,臺階下了一半,大門忽然又開啟。滿臉不悅的季臣把一件男式外套塞到她手上,“叫你下次出門穿個雨衣也不記得,看這身上溼的,你是要訛我的病假補償金嗎?”
大草帽下,喬蔚然的一張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霧一樣的水汽縈滿她的眼眶,喉嚨像被魚刺卡住般刺痛,她咆咽地“嗯”了聲,單手把外套搭上肩,蹣跚地邁下臺階。
她的衣服只搭到身體一半,季臣很想替她全搭好,可他不敢,伸出的手死死固定在正常的範圍內,直到她的身影模糊在雨簾中,才落寂地收回。深嘆口氣,返身回屋。
秋意都沒及感受,喬蔚民的自由世界就從夏跳到了冬。屋外的大樹已幾乎落盡葉子,只剩光禿禿的枝叉,綠化帶裡的草倒仍是綠的,可也沒從前那麼有生氣,蔫蔫地貼在土地上,唯一變好的就是那些建築垃圾減少許多。停了三個多月的工地,因為他的離開,又重新恢復後續掃尾工作。
歪坐在後車座的喬蔚民臉色好得哪像剛戒毒出來的,那面色紅潤唇紅齒白的,還有他快趕上圓盤的臉,咋一看還以為是哪家懷孕的小媳婦呢。
他促狹地看著後視鏡裡的季臣,“我就說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犯這傻,好辛苦把我從局子里弄出來,又幫我把毒戒掉,這麼大的恩情不去我姐面前表表?原來是等在這裡了,看來你對我姐還真是瞭解很深啊,知道她是外強中乾的軟包,難道沒上我的離間計。”
季臣睨了一眼後視鏡裡的喬蔚民,“我把你送家門口,你自己進去。別給我耍花樣,不然下次就不是四個月。”身體上的毒喬蔚民算是完全戒掉了,可心上的癮誰又能敢保證。再來一次戒毒他是抗得住,可他怕喬蔚然抗不住。
“你不見我姐?”喬蔚民一下便來了精神,坐直身子向傾著問:“那你做這些為什麼?”
季臣看也不看他地答:“求自己心安。”
喬蔚民“切”了一聲,不屑地仰回座位,“人都說智商太高的人情商也相應地極低,原來我還不信,今天見著你,我信了。難怪搞了這麼多年還沒把我姐搞定,就你這曲來繞去的,怕我姐姐再結三次婚,你都別想把人字的捺寫出來。”
季臣目光專注地盯著前方的路,臉上一絲波瀾也沒像,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喬蔚民看著心裡更生悶氣,便又說了一頓挖苦他的話,季臣仍舊無所動。氣得他歪在座位上哼哼半天,乾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
一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