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見深道:“不錯。”
傅聽歡再道:“我們是往山上走去。”
蕭見深道:“不錯。”
傅聽歡又道:“我聽見了水聲。”
蕭見深道:“不錯,我也聞到了水的味道。”
傅聽歡最後不解道:“……所以你要帶我去哪裡?”
蕭見深於是淡定道:“不知道。找個好地方上你。”
傅聽歡竟無言以對。
但他心裡……其實並無多少排斥,不止沒有多少排斥,他在無言以對片刻之後,突然覺得此時此事頗為有趣,於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朗朗的笑聲驚起了山上停駐的幾隻飛鳥。
這些鳥兒不識危險,不知這寒山之上究竟將要發生什麼,於是兀自在樹梢上親親我我梳理羽毛。
蕭見深這時已經來到了水聲傳來的位置。
這是一片位於一個山坳之後的溫泉帶。
大大小小的溫泉在這塊地方冒著騰騰的熱氣,最小的不過成人兩個巴掌大小、半個指節深淺;最大則有一個長寬都約三丈的水潭那樣大。
這裡已經山巔之處,一株古老的萬年松紮根懸崖峭壁之中,身軀枝幹俱向天邊皎潔的月伸展,做一人合抱之勢,彷彿要將天上的月攬入心懷。
松針在風中簌簌落下,其中一顆隨著松針落下的松果好巧不巧地掉到了正泡在小池子中的松鼠腦袋上,砸得那松鼠吱吱一叫,從熱騰騰的水池總蹦出來,一躥就不見了蹤影。
冷的風,熱的氣,在此地相互交融,於是此地便被氤氳成了天外仙山、隱世之境。
蕭見深左右看看,頗為滿意這個地方。
他終於停了自己向前的步伐,將手中的傅聽歡放了下來。
傅聽歡自剛才那一番對話之後就不再說話。此時他方才再度開口,唏噓一嘆:“也不知底下此時如何了,究竟會死多少人……不過被你剛才那樣不管不顧地一攪合,看來這些人是沒辦法一舉死完了。”
剛剛秉持著“今夜我不爽了你們別想有一個人能爽”而胡亂破壞一通,總算出了一口氣的蕭見深頓感心塞,實在想問對方難道朕這個人都立於此地了——也不能吸引你的些許注意力嗎!
不想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傅聽歡的唇角已經噙上了一抹玩味而風流的微笑。
他道:“然而恰逢此良辰美景之夜,又有知交好友絕代仙人在此……你我很不必去管那紅塵中的庸庸擾擾。”
他的聲音猛然壓低,微微的暗啞在這一時簡直像一把勾子,勾得人心不能安穩。
“還不如乾坤天幕之下,取造化之精氣,共參那陽陽合德雙修靈法經,走那金光無窮之道途……”
蕭見深也不由笑出了聲來,陰影煙消雲散,他調侃問:“什麼叫做陽陽合德雙修靈法經?究竟語出何典?”
“自然是你這部世間僅有典籍。”傅聽歡說得那叫一個泰然自若。
而後他便退後一步,在月色下解開自己的衣袍。
一件一件的衣衫委頓於地。
明亮的月色將眼前的一切照得纖毫分明。
蕭見深的目光落於此處。
他的呼吸變緩,很緩慢,很悠長,幾乎叫人無法探知。
眼前的這一幕是如此熟悉。
就像那一夜的亂夢之中,這一人於蓮花池畔展露軀體,那灼灼不妖之態,與滿池蓮花何其相似,不知花與人孰美。
☆、第61章 章 六一
當東方的紅日從山巔躍出,又從山巔躍下的時候,持續了整整一晚加上一個白天的戰鬥終於結束了。
血與殘軀,肉塊與屍體,將一靈觀的廣場與山門塗抹了個遍。
到處都是刀劍拳掌殘留下來的痕跡,進山門後最先見到的迎客殿坍塌了一半,就中盤踞於桌案之上的雕塑也塌了一半,只剩下餘下的半邊獨眼,依舊以一種超脫塵俗的慈悲與冷漠注視寒山及天地。
進山的武林人士死了十之六七,除最開頭就做壁上觀的危樓中人適時脫離之後,剩下的那些,少數一部分被一靈觀制住關押,而大多數則衝破了山門,沿著寒山大大小小的山路四下逃逸。
此時一靈觀已無力去追捕這些人。
何況他們此番也並不知該拿關押與逃離的那些人如何是好,雖雙方此時已經勢同水火你死我活,然而這些人可不顧江湖道義逼上山來強奪孤鴻劍,一靈觀卻不能無視名門正派的作風將其統統殺死。
戰鬥之中的死傷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