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流淚,因為,淚已經流乾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為,母親還要她來支撐,如果連她也倒下了,那麼,林家真的就走到了盡頭,一座斬新的墳墓在她的視野裡一點一點地壘成,民工做完一切告辭了,墳頭就只剩下她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她就站在那兒,眼神呆滯,久久都沒有離去。
死者已亡,生者節哀,誰都會說這樣一句簡單而平淡的話,可是,失去的逝世的,是她最最至親有血脈關係的人,心,怎麼能夠不痛呢?俗話說,只有一世的親情緣份,下一世,她與父親,還有弟弟,如果真如佛家所說,人有前世今生,宿命輪迴,即便是投胞再為人,下一世再相見,恐怕大家都是素不相識吧!
但是,生活總得要繼續下去,林家旦昔之間就走掉了兩個男人,獨獨剩下了兩個柔弱的女人,她看著冷清的屋子,靈堂裡還擺放著父親的黑白照片,父親和藹可親的面容,慈祥的笑容,是他唯一留給靜知的紀念,他一向是一個寬厚大度的人,一生從不愛與人計較,從小到大,每一次,她做錯了事情,母親的嚴厲與他的溫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本是慈母的母親扮演了嚴父的角色,而本是嚴父的父親,比一般的慈母心更軟,他從來都不忍心打她們三姐弟一下,即便是她們放了不可原諒的錯誤,這樣的父親更值得人懷念。
抬手推開了那道緊閉的門扉,母親坐臥在床上,懷裡抱著父親的遺照,頭髮飄散,雙眸裡浸著眼淚,一向堅強的母親真的被打倒了,父親的離開對於她來說,相當於是整個世界都牆推瓦傾了。
“你爸說,他想在書店睡上宿,好久都沒有看書了,書店裡許多新進的書本他沒看過,他想在那邊多看看,還讓我替他拿去了老光眼鏡,你弟弟說:”媽,我喜歡煙花,你幫我買一些來玩吧!“,你知道,自從出事後,靜虎一直都是腦子不太清楚,他很少有這樣的要求,而且,我還在為他能夠把語句表達的這麼清楚而高興,自然是有求必應,沒想到,卻成了永遠的絕別,悔不當初呀!如果我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打死也不會去買那些惹禍的東西,更不會心血來潮把你父親推到書店去,要不是這樣,這場劫難完全是可以避免的。”黃佩珊深深地後悔,她這個人雖然視錢如命,平日裡,罵林鬱之是從不留一絲的情面,哪怕是當著林鬱之朋友的面兒,也從不給他留一絲的面子。
“你爸一向對我逆來順受,我這張利嘴也只有他才能忍得了,年輕時候,他請朋友到家裡吃飯,我因為他忘記買一瓶醬油而沉下臉怒罵,結果那朋友當時就閃人了,因為我這種脾氣,把他的朋友全得罪光了,可是,他從來都沒有罵過我,不管是缺點,還是優點,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不是。”想到這些,黃佩珊的淚流得更兇,更猛,在一起的時候,她從來都不知道珍惜,如今,天人永隔,再來懺悔,真的是太遲了。
靜知沒有回答,只感覺有酸澀的東西從喉頭不斷湧出,嗓子眼被千萬噸鋼鐵堵住了,難受得如灌了沉重的鉛塊。
“知知,我一想到靜虎那麼小就走了,我恨不得拿刀把自己砍了。”這是真的話,黃佩珊是深深地自責著,兒子那麼小,腦子又不清楚,她居然去買那麼多煙花,其實,她離開書店前也屬咐過靜虎,當時靜虎只玩了一兩根,她就果斷地把煙花收起來了,靜虎睡到半夜居然起來自己把煙花找出來玩,她猜想就是這樣,要不然,這悲慘的結局也不會發生,也不會讓林家失去這麼多的錢財,還丟了兩條性命。
靜知緩慢地走上前,纖白素手按在了母親肩膀,指尖上觸及到的骨頭說明母親這兩天瘦了太多,眸光飄移到她掉落到耳背後那縷黑髮夾雜著銀髮的髮絲上,一夜之間,母親蒼老了很多,遭逢了人生鉅變,能不蒼老麼?
暗自吸了幾口氣,靜知才聽到自己傻啞的聲音從薄唇裡艱難地吐出:“媽,人死不能復生,這並不能怪你,不要再自責了,爸與靜虎在天堂會幸福的,有靜虎陪著爸的身邊,我們也應該感到安心才是。”
這是存活的人自欺欺人的話,人的身體一旦消亡,可會升入歡樂極致的天堂,天堂這兩個字,只是世人說出來安慰自己失去親人的那份痛苦而已,要不然,活著的人靠什麼力量支撐下去。
“知知,靜芸不知所蹤,就連家裡發生了這麼大的鉅變,也不見她回來。”說起小女兒,黃佩珊真的感到徹底心寒,淚水沿著她清瘦的面頰滑落而下,筆直掉落到手指尖黑白分明的照片上。
“媽,靜芸也許並不知道。”她不確定妹妹身在何方,渤,她很確定,如果靜芸知道了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會趕回來的。
然後,母女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