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陛下自己哽咽了起來:“尹洛我告訴你,你不可以隨我來,我會在奈何橋邊等你,等你陽壽盡了,你若肯不聽我的話,丟了我們的孩子隨我下了黃泉,我一定轉頭就喝了孟婆湯,把你忘得乾乾淨淨,讓你下輩子都追不上我!”
尹相輕輕拂去陛下的淚水:“好好好,都依陛下的,灰灰乖,別鬧,等明日,我再讓太醫來瞧瞧……”
這便是陛下臨終前的所有話,那夜之後,元熙陛下再也沒有醒過來。
我到宮裡的時候,陛下的手已經漸趨冰冷,尹相抱著陛下坐在龍塌上,一如當初抱著孩子那般,將陛下的手哈熱了放進自己的懷裡,“陪我一會兒,再陪我一會兒,灰灰乖……”
宮女太監跪了宮門外一地,卻都不敢哭出聲,四位皇子和公主跪在宮門外,也沒有一個人敢進來。
我上前去勸尹相,看見尹相懷裡的陛下像個孩子一樣安睡,我輕聲道:“大人,該讓陛下上路了……。”
尹相空洞的眼神看向懷裡的陛下,收緊了懷抱:“再等一會兒,讓我再陪她一會兒,灰灰她怕黑,我不忍心放她到那個狹小黝黑的棺木裡……若她醒來沒看見我,該多害怕……”
陳墨染將軍來勸過,羽衣也來勸過,卻沒有一個人能勸的動尹相,每當有人來勸的時候,尹相都說:“等一下,再等一下,我還想再抱抱她,以後就抱不到了。”
沒有人敢去打擾兩人,只能在一旁看著尹相孤寂的背影,偷偷的抹眼淚。
尹相時不時的替陛下捋一捋頭髮,不時的輕撫她的臉頰,嘴裡絮說著旁人聽不見的話。
元熙陛下駕崩的第三天夜裡,宮裡突然傳出尹相和陛下一起消失了的訊息,我疾疾的往宮裡趕,不料剛出楚官巷,便瞧見尹相熟悉的衣角在清風中柔柔翩飛,蹲在楚官巷口,懷裡抱著好似在熟睡的陛下,不停的說著:“汐禾……汐禾你看,我們又回到楚官巷了,你還記得嗎?當年你我第一次碰面,你就是坐在這裡,渾身髒兮兮的,我以為是塊腳石。”
尹相又將陛下往懷裡摟緊了些:“汐禾,你說你一直想回丞相府看看,如今我帶你回來了,可是……”說著他低頭望了望陛下的睡顏:“會不會晚了些?”
尹相抱著陛下走進巷子,越過我徑直走進丞相府,在庭園裡的海棠樹下坐下:“汐禾啊,你說我不能走在你前面,因為你沒有辦法承受失去我的痛苦,你看,我做到了,可是,我也無法承受沒有你的痛苦,你忍心麼?”懷裡的人沒有回答,尹相自顧的笑了笑,嘆了口氣:“算了,這般痛,還是我來承受好了。”
“汐禾、汐禾,別鬧了,睜開眼看看我可好?”
“我尹洛自負權傾朝野,卻為何留不住歲月留不住你,你總說御前階下我離你太遠,下一世,我們站近些……”
“黃泉路太黑,汐禾,你等等我……”
元熙陛下駕崩三日後舉行國葬,舉國哀悼,我從未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尹相,大殿外的三級石階在尹相腳下突然間無限延長,玄紫色的君後服飾都變的鬆鬆垮垮的罩在尹相高挑的身上,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他。
曾經的尹相,意氣風發的尹相,似乎一夜間便蒼老了……
元熙陛下離開後,尹相便不再留在宮裡,他搬出了太尊殿,回到了楚官巷的丞相府,冀松和挽月、趙牧笙一直追隨,丞相府裡的海棠花開的叫囂,可惜這裡的人卻不如從前了,那牆角無論何時都養著兩隻兔子,死了便再養,未曾斷過,大皇子繼承了皇位,改國號為德隆,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封了王,可卻依然留在都京,總是來陪尹大人,長公主也更是三天兩頭往丞相府跑,帶著小翁主林萱,丞相府整天歡歌笑語,我想著尹相也不會寂寞。
尹相從前朝退了出來,我去看望尹相的時候,德隆陛下也來了,和尹相坐在海棠樹下博弈,尹相捻了顆白字道:“楊伯讓是不對,可你抄他滿門似乎做法也太過狠厲了些。”
黑子眼看被尾追到了死路,德隆陛下皺著眉頭,眉眼有著元熙陛下的影子:“兒臣也不過是殺雞儆猴,再者說,楊伯讓一傢俬通南越,不殺他全家實在難解兒臣心頭之恨。”
尹洛手下的棋子絲毫沒有因為對方是自己兒子便有所留情:“為父怕你殺伐太重,像我一樣,遭了報應。”
德隆陛下停了手,這場棋局已見輸贏,“父親莫要總把母皇的死怪罪給自己……”
“宸兒啊……”尹相嘆了句,把棋子一個個撿進棋盒裡:“為父最近常常在想,倘若當年帶你母親遠走高飛,是不是你母親能更自在開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