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不白丟了孩子,那她怎麼對得起官家?
她踉蹌著重新回到床上,把手覆在肚子上。小腹平坦,才一個多月,與平常無異,但心裡卻是高興的。現在的她一無所有,只有這個孩子了,好好看護他,等見了官家,官家一定很歡喜……眼下不知他怎麼樣了,一日未拿下建安,他便要一日鎮守汴梁。人雖是活的,有時卻被這樣那樣的俗務牽絆。她甚至有些怕,怕一直尋不見她,他會放棄。如果是這樣,那她應當怎麼辦?同他分開,前後加起來有十幾日了,思念發作起來,是世上最難熬的酷刑。其實她多次想過要逃,然而丟失了春渥那回她從瑤華宮突圍,距皇城不過十里路,半道上就遇見了登徒子。如果擺脫崔竹筳後又落進別人手裡,後果更是不堪設想了。
至少現在他還沒有強迫她,這點倒是可以放心的。只是她依然覺得很害怕,今天不知道明天,一腳踏空,可能就萬劫不復了。
她仔細思量過,就算回到建安,皇城還未破時她不能露面。母親和弟弟固然要救,但也不能讓丈夫左右為難。綏國的半壁江山已經淪陷了,再堅守,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這個病入膏肓的軀體堅持不了多久,最後總歸是別人的盤中餐。她只盼官家快來,快來……就算她自私吧,她堅持不了多久了。
圓月一輪掛在天上,照得人心慌。
池州縣衙早前被鉞軍攻佔,前堂一片狼藉,所幸後院收拾收拾,將就還能用。
錄景端著熱湯往前看,一人孑然立在階上,玄色的緞子在月色的映照下,發出藍而回旋的光暈。風吹動冠上組纓,高高撩起來,婉轉飛揚。他在那裡,便如一座高塔,寫滿了滄桑和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