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點頭:“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又看向其他人,像是清楚地知曉他們的心事:“安心。我今天,不想再殺人了。”
場地裡依舊寂靜無聲。但少尉覺得自己清楚地聽到了其他人幾乎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對方接下來的話讓他們更加心安:“你們這裡的……這些人。”
李真伸手指了指那裝甲車:“加上這車,一共三十二個,由你負責。現在你們就是戰場紀律部隊。立刻出發,給我維持好秩序。遇到擾民的亂兵,就地槍決。”
少尉微微睜大了眼,但立即敬禮、朗聲道:“是!堅決執行命令!”
李真點點頭,拔起插在地上的長槍身形一縱。幾次跳躍之後消失在遠處的樓群當中。
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中午的時候街道上的屍體幾乎都已經被收攏乾淨。因為戰鬥而引發的火勢也已經被撲滅。
但人心似乎並未安定。不是指軍隊的人心,而是指平民的人心。不少人依舊縮在家中,擔憂什麼時候又會聽到隆隆的炮響與爆豆似的槍聲。然而這種擔憂並未持續很久——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相當數量的軍車駛上街道,以車載的擴音器向市民們傳達了一個訊息——
叛國者肖恆已被就地正法,企圖分裂帝國的叛軍也已盡數伏誅。帝國少將李真承諾將在最短的時間裡恢復市區秩序、取消渝州軍政府頒發的強制勞動法令。五年前的帝國法律再次生效,從即日起,渝州不再是肖恆的渝州,而是帝國的渝州。這裡的人不再是肖恆的“臣民”,而是帝國的“公民”。
僅僅如此的口頭承諾並不足以安定人心。因此在一個小時之後,渝州的儲備倉庫被開啟,大量物資被分發到市民手中。
無論什麼樣的空中樓閣都比不上被掌握在手中的、實實在在的食物與飲水。因而到傍晚六點多鐘的時候,終於有人走上街頭。
起先是竊竊的低語,而後匯聚成越發浩大的洪流。喜悅終於從每一個人的心中迸發出來,整個市區被近幾年罕有的歡樂氛圍籠罩。那個名字被更多的人反覆提及,並且被挖掘出他之前某些廣為人知或者不那麼為人所知的故事。
例如他的年輕、他的強大、他的執拗、他從前那些傳奇一般的經歷。
實際上很多時候,很多人也難以相信,這位帝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少將,在今年也僅僅只有二十五歲而已。
而此刻李真站在將軍府三層的視窗,在向窗外看。
從前周圍的崗哨都已經撤掉,眼下那裡變成人們歡慶的場地。雖然不少人穿著的還是從前的所謂“勞動制服”,但至少他們的臉上已經不再是那種麻木而了無生氣的神色。
喧囂聲一直撲過來,即便隔音良好的玻璃窗也沒法兒徹底過濾那種發自心底的喜悅之情。李真微微出了口氣,低聲道:“總算有點像是以前的樣子了。”
然後他轉過身,搖搖頭:“不過……未免太容易開心了。”
“也好理解的。畢竟苦了太久——您得知道這些人裡面絕大部分都是三餐不繼,這幾年都吃不飽的。”龐飛鴻在他身後咧開嘴笑笑,又低頭繼續看面前桌上的一堆檔案。
李真點點頭,走到桌子後面坐下。閉上眼睛,似乎在考慮些什麼東西。
這裡是肖恆曾經的辦公室之一——用來存放更多的資料。眼下只有李真與龐飛鴻兩個人。龐飛鴻在一大摞文件裡翻檢了一會兒,抬頭看李真的臉色。
但李真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就好像真的是在閉目養神。
於是龐飛鴻想了想,輕聲道:“將軍,儲備倉一開,物資不多了。在這些檔案上看,這幾年肖恆沒攢下什麼家底。東西……都送去西伯利亞了。”
“嗯。”李真應了一聲。過了很久又開口,“不是什麼大事。帝國又不是隻有這半個渝州,除此之外——不是還有另外半個渝州麼?不是還有其他地方政府麼?這種時候互通有無,義不容辭。”
龐飛鴻點頭,笑了笑。他知道這位少將的確是有資格將這種事情說得這樣雲淡風輕的。他甚至覺得之所以李真這幾天一直在退讓隱忍為的就是達成這樣一種效果——暴起一擊、攜雷霆之怒輕易瓦解任何上得了或者上不了檯面的陰謀,然後給一切知情者以最大程度的震懾。
在他所擁有的這種力量面前,很多陰謀詭計看起來都像是一個笑話。一力降十會這種事情……他覺得自己從未理解得這樣深刻。
肖恆一死,半個渝州“光復”,周邊地區大概很難再有什麼力量能夠生出“不臣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