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宋青葙自己,同樣寧可在外面死撐著,也不願把這些委屈事告訴爹孃至親。
婆婆離家近三十年,回去看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卻不能讓她獨自上路。
想到此,不由湊到白香身邊,仰頭道:“娘,世子爺和我也跟著娘一同回去吧,我長這麼大,除了京都就去過山東,想四處走走。”
白香看著她,笑道:“傻孩子,娘連西蘭都不打算帶,就是怕路上顛簸她受不了。你比她的身子還差點,別折騰出病來,何況家裡離不開你們。娘一個人快馬加鞭,最多一個月就到,帶上你們兩個月都不一定行。”
宋青葙訕然,“那讓世子爺陪您去?”
白香又笑,“鎮兒怕是不想離開家,娘也不想讓他跟著……娘走了,你也能輕快點,不用再管娘。看著你束手束腳的,既要顧及這個又要顧及那個,娘都替你累。”
宋青葙胸口一滯,淚水莫名地湧出來,瞬間盈滿了眼眶。她連忙掏出帕子擦了擦,問道:“娘幾時回來?”
白香頓一頓,低嘆:“在府裡住久了,憋得慌,我想騎馬在野外跑上半天。”
宋青葙聽出話音,淚水又流了下來,“娘答應過替我們帶孩子的。”
白香接過她手裡的帕子,幫她擦擦淚,笑道:“侯爺不是說他要替你們帶?他能文能武,比娘強。秦鎮的功夫還有認字,都是他教的。”話音一轉,“娘前陣子做了不少丸藥,回頭寫了用法交給你。”
宋青葙哽咽著點點頭。
白香便道:“你的頭髮亂了,不如把釵簪除了,娘給你梳頭。”
宋青葙去淨房洗了把臉,將金釵髮簪一一卸下,髮髻也散開,披在腦後。再出來,跪在了白香面前。
白香攥著木梳,一縷一縷梳理她的長髮,“……自打陳姨娘進門,娘就沒見過她,今天第一次見,覺得她給人當妾也挺可憐。辛辛苦苦生的孩子得管別人叫母親,吃飯時,相公孩子都坐著,她得站在旁邊伺候……”手頓一下,“侯爺整晚上一眼都沒瞧過她,不知道為什麼,孃的心裡一下子就鬆了。覺得再在府裡住著也沒什麼意思,就想回貴州,娘二十多年沒騎馬了,也不知當年的風采還在不在?”
聲音先是蒼涼,而後就輕快甚至豪邁起來。
宋青葙沉默了會,問道:“昌平有處田莊,坐馬車半天就到,要不您去哪兒練練?反正過年這幾日清閒,咱家也沒什麼親戚,就是住上幾晚也使得。”
白香眸中一亮,隨即黯然,“算了,去田莊又得驚動人。”
宋青葙回過頭,道:“娘,您要去貴州的事,我不能瞞著父親。”
“等娘離開之後,你再跟他說。鎮兒那裡你也先瞞著,他心眼兒直……”白香笑笑,放下木梳,“娘不會盤頭,給你編個辮子吧?”
宋青葙乖巧地應道:“好。”
頂著風雪從瑞萱堂趕回望海堂,又從望海堂來到西跨院的秦鎮,剛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燒得正旺的火盆前,宋青葙端正地跪在棉毯上,白香坐在她身後的椅子上專注地編著辮子。
火光映著兩個人的臉,溫暖靜謐。
秦鎮知道宋青葙與白香相處融洽,卻沒想到她們的關係這麼親密,親密得就像母女而不是婆媳。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向清冷的娘也會有這麼慈愛外露的時候。
白香將長辮子在宋青葙的頭頂繞了兩圈,用銀簪固定住,笑道:“換身衣服就成個土家女孩了。”
宋青葙起身,瞧見了門口的秦鎮,連忙迎出來,“世子爺,娘幫我梳的頭。”
笑容真摯而燦爛,面頰被火苗烤得粉嫩紅潤,溫柔的目光彷彿晚霞倒映的湖水,波光盪漾。
秦鎮吸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淡淡地說:“好看。”
宋青葙笑意更深,踮腳拂去他髮髻與肩頭的雪花,又矮身解他靴子的繫帶,“溼透了沒有,放在火邊烤一烤吧?”
秦鎮伸手拉她,低聲道:“我自己來,門口冷,你進裡面去。”
宋青葙沒動,仍是等他褪下靴子,拍掉上面的積雪,才一道走了進去。待他坐下,又去替他倒熱茶。
秦鎮就攔著她,“你坐著,我去倒。”
白香正往火盆添了木柴,偷眼高大威猛的兒子和溫柔體貼的兒媳恩愛的情形,唇角悄悄地彎成個好看的弧度。
尋常人家最為熱鬧忙碌的新年,在宋青葙看來卻是難得的清閒,正月不能動針線,無需縫衣補襪,又沒有親戚上門,無需應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