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慢慢竟想起他今天桌上做的、到現在還留著的豐盛的菜餚。她依稀想起來,他說過,今天是他生辰。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出生,從他記事之日開始算起。可能是越沒有的東西才會越珍惜,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所以對這個假的生日越發的在乎。
可惜她忘了。可惜她沒來。
可惜,這個生日,已經過了。
夜夕走後,鳳音逐漸昏睡了過去。她身上龍毒只是被暫時壓制,但依舊在以緩慢的速度向她心脈處蔓延。龍毒是劇毒,一旦觸及心脈,她就必死無疑。而龍毒的解藥,就是惡龍本身上的龍筋。她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那條惡龍了,以夜夕本身的實力,殺那麼幾條惡龍,她倒不是很擔心,她唯一擔心的,只是洪荒這麼多年歲月,到底有多少惡龍。若數量太多,哪怕夜夕戰鬥力再強,恐怕也要被那些不怕死的用車輪戰輪死。
她一面想,一面慢慢步入夢境。
夢裡是茫茫大霧,她在大霧裡往前走,茫茫然然,不知盡頭。
那層層大霧逐漸散開,化作了白茫茫的蘆葦,在風中輕輕招搖,看不到盡頭。她聽到潺潺流水之聲,推開人高的蘆葦往前走,朝著水聲走去。
她走得越來越快,依稀聽到身後有誰在叫她的名字,但她直覺不該回頭,只知道一路狂奔。
終於衝出了蘆葦叢,她看到前方是一條緩緩流動的長河。河岸邊上,一隻小船停在那裡,船翁身著杏色碎花長衫,頭戴竹條編織的斗笠,手執船槳,腰間插著一支紅色穗子的玉笛。他站在那裡,笑容熟悉而溫柔,然後他衝她招手,千萬年夜夜夢迴的語調喚她:“過來,我帶你走。”
她有些迷茫的看著眼前人,不由自主的踏出了第一步。
身後呼喚她的聲音又焦急的傳了過來。
“阿音……阿音!”
她聽著那聲音,慢慢走到了船邊。船上的人低頭看著她,對她伸出手來,她仰頭看面前人熟悉的面容,低聲喃喃:“我們要去哪裡?”
“去黃泉。”他的手還在她面前,話卻說得直接坦然。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裡卻是帶了淚:“清和,你是不是一直等在這裡,等了好久了?”
對方不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她。她伸出手去,繼續喃喃:“你是不是等得很辛苦?很難過?你……”
“阿音!”手即將放入對方手中的瞬間,一聲大喝突然從身後傳來,這樣清晰明瞭,讓她瞬間回了頭。
那是盪漾的蘆葦花叢裡,那個少年站在那裡。紫衣白衫,手握長劍。他看著她,張了張唇,竟就這樣直直落下淚來,喚著她:“阿音。”
彷彿一切都安靜了下去,幾乎能聽到眼淚滴落的聲音。猛地在夢境裡盪開,層層迴響,讓她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她看著少年熟悉的面容,從未有過的眼淚,覺得心上針扎一般的疼。
於是那準備放到另一個人手的手掌,竟就愣在了那裡,再也放不下去。旁邊站著的男人似乎是已經明白,於是低聲問了她一句:“那麼,還要不要跟我走?”
無法說出口來。
那些言語,一次一次到了唇齒之間,卻始終無法發出聲來。她只能呆呆看著前方的少年,看那在風中盪漾成波的蘆葦,看碧空飛過的孤雁。她其實早已明白,卻不敢明白。
“阿音,那麼,我走了。”男子輕輕嘆息了一聲,話畢,一聲仿如鏡子墜落在地的輕響,夢境在她眼前碎成寸寸裂片。
“清和……”她慢慢睜開眼,隨即就感覺到自己正被一個灼熱的懷抱緊擁著。
“阿音……阿音……”少年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迴響,一遍一遍呼喚著她的名字。帶著一種斯歇底裡的絕望,大聲叫喊起來:“你醒過來啊!你快醒過來啊!”
她難得聽到這樣崩潰的呼喊聲,好像生命裡最珍貴的東西都即將被帶走一樣。她仍不住嘆了口氣,慢慢抬起手來,回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夜夕。”
少年身子猛地一僵,彷彿不可置信的模樣。鳳音迫不得已,再喚了一次:“夜夕,是我。”
終於是反應了過來,夜夕猛地鬆開了她,仔細打量著她。
他此刻面上仍舊染著血跡,唇邊還有綠色龍液遺留下的痕跡。頭髮糟亂得不像樣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顯然是經歷了一場大戰來過。
“你看你……”鳳音忍不住虛弱地笑起來,用手覆上他的面龐,猶帶水汽的眼靜靜觀望著他,慢慢道:“怎麼就哭了……”
“是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