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你爭我強”。
北京現代化的程序就是一個“衚衕經驗”讓位於“街道經驗”的過程。如果說“衚衕”是為了生活而存在的,那麼“街道”就是為了交換而產生的。
衚衕裡只能養狗,不會有漂亮姑娘所需的汽車和洋房,只有在街道上才可能出現汽車和洋房。
衚衕是一個熟人的世界,不需要警察摻合,而街道是個生人的世界,需要警察,而且是“拿著手槍”,隨時準備出擊的警察,國家機器對個人生活的干預不是減弱了而是增強了。
街道取代衚衕,城市空間就需要重建,城市空間的重建意味著秩序的重建和價值鏈的重建,在這個重建的過程中,“衚衕小混混”是被邊緣化和底層化的。生活空間的更迭,身份的喪失,“衚衕文化”生活經驗的全部作廢,國家機器對個體生活控制的加強,利益再分配中受到排擠和打壓,使得衚衕小混混的社會競爭力下降,使得衚衕小混混開始恐慌和暴怒。
所以何勇聲嘶力竭地喊叫“還有沒有希望”,其實他不是在喊“這世界還有沒有希望”,而是在喊“我還有沒有希望”。
他不是在做社會批判,而是在做自我呼喚——頻臨滅頂之災時自救前的自我呼喚。這就是《垃圾場》的全部秘密。
《垃圾場》這張唱片如果沒有《鐘鼓樓》會遜色很多,只能算是一張優秀的唱片。但有了《鐘鼓樓》就不一樣了。
有了《鐘鼓樓》,《垃圾場》可以躋身偉大唱片的行列。
《鐘鼓樓》是使《垃圾場》從“優秀”邁向“偉大”的神奇催化劑。
林在山自己雖然不完全認同這個觀點,但他在音樂圈內不止一個朋友講過:羅大佑號稱“華語音樂教父”,經典的作品車載斗量,但達明一派的一首《石頭記》可以橫掃羅大佑的所有作品。同樣的,崔健雖然號稱“中國搖滾教父”,經典的作品不勝列舉,但何勇的一首《鐘鼓樓》也可以橫掃崔健的所有作品。
唐詩學專家、著名學者聞一多評價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是“孤篇橫絕,竟為大家”,聞一多認為就算張若虛這輩子只寫了《春江花月夜》一首詩,他也有資格成為與李白、杜甫、白居易同級別的“大家”。為什麼?因為文藝作品是靠質量而不是靠數量來說話,《春江花月夜》太精彩了,太牛逼了!
而在不少人看來,《鐘鼓樓》、《石頭記》和《春江花月夜》一樣,可以用“孤篇橫絕”來形容,這三首作品都屬於那種夢幻般的,天外飛仙式的神來之筆,不但後人無法模仿,就算作者本人也無法複製!
現在很多人認識劉心武是因為他的《揭秘紅樓夢》,劉心武用懸疑推理的手法解讀《紅樓夢》,相當好玩。
很多人只知道作為“紅學家”的劉心武,不知道作為小說家的劉心武。
其實劉心武曾經是一個很優秀的小說家,是八十年代“京派”小說的代表性作家。
八十年代他出版過一部小說《鐘鼓樓》,這部描寫八十年代北京普通市民日常生活的小說被稱為“八十年代北京市井生活的《清明上河圖》”而名噪一時。
何勇用音樂創作了一首與劉心武小說同名的作品,意圖很明顯。
北京的鐘鼓樓坐落在北京城的南北中軸線上,從實用價值上說,鐘鼓樓是一座龐大的廢墟,它早就失去了報時的基本功能。
從文化價值上說鐘鼓樓卻是一座輝煌的紀念碑,一個地標式的建築,承載著昔日的榮耀和老北京的“中心情結”。所以,鐘鼓樓具有時間和空間的雙重隱喻。
何勇《垃圾場》這張唱片大部分作品玩的是“情緒”,而《鐘鼓樓》則不是,《鐘鼓樓》有現場生活的描述——“單車踏著落葉,看著夕陽不見,銀錠橋再也望不清、望不清那西山”;有生活細節的描寫——“他們正在說著誰家的三長兩短,他們正在看著你掏出什麼牌子的煙”;有反思——“小飯館裡面辛勤的是外地的老鄉們,他們的臉色象我一樣”;有否定——“鐘鼓樓吸著那塵煙,任你們畫著他的臉,你的聲音我聽不見,現在是太吵太亂”;最後還提出了一種超乎時空的疑問——“你已經看了這麼長的時間,你怎麼還不發言?”,一種形而上的思辨和終極意義的求索——“是誰出的題這麼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餘秋雨用盡滄桑的語言,使盡煽情的手腕都沒有達到的效果,何勇不經意間做到了——《鐘鼓樓》寫出了一種歷史的厚重感,寫出了一種超越個人際遇與嘆謂的大情懷。
這首歌的歌詞寫得牛,音樂構架其實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