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
顧南衣轉過頭,忽然一彈指,射出一把胡桃。
胡桃如雨般飛出去,向著散開的人群后方。
一個漢子,擠在人群中央,看著漸漸散開的人們,眼中露出急色,衣袖一翻,掌心一柄匕首熠熠閃光。
他一刀便向一個急著去領米糧的男子背心捅去!
刀還沒入肉,他已經張嘴準備大叫“殺人啦——”
然而忽然一道黃色的影子飛過來,砰一下擊中他的匕首,匕首一折兩半,那黃色東西落地,卻是一個小胡桃。
與此同時四面亂七八糟聲音響起,“抓小偷啦!”幾乎和他的喊聲同時發出,硬生生將那句“殺人啦”給遮沒了。
幾個人突然擠到他身邊,當先一人眼底閃過不懷好意的目光,抓住他的手往背後狠狠一拗,咔嚓一聲他頓時暈了過去。
這事情發生在須臾之間,連發五起,五起都被瞬間撲滅,百姓們還真以為是抓小偷,一邊摸著自己的荷包一邊更快的離開。
數千人漸漸散盡。
屬於世家或者常家的細作,被擒下。
鳳知微舒出一口長氣,露出一絲疲乏的笑意。
她一直擔心人太多,細作在裡面一煽動,只要和寧弈的護軍有一點接觸,都可能被無限度擴大直至鬧得不可收拾,就算寧弈安全無虞,但牽一髮而動全身,被人家利用這個由頭煽風點火,後果都難以想象。
最起碼她承諾周希中的事情就再也做不到,無法建立船舶司也就無法將世家整合控制,更別提整合南海不為常家侵入。
她本來有些奇怪,為何幾個時辰內細作都沒能挑唆成功,此時人群散盡,終於看見前方情況。
氣勢恢宏的燕家祠堂外,現在堆著幾株大樹,將祠堂各個方向堵死,楚王護軍中的盾牌軍將盾牌架在樹身,牢牢擋住裡面的情景。
寧弈一發現百姓被煽動而來,立即下令砍掉祠堂門口那幾株百年巨樹,做成屏障,牢牢隔住了和外圍百姓的接觸。
這種情況下,有心人想利用肢體不經意的接觸製造事端都不可能——隔著丈寬的樹呢!
若非他當機立斷,只怕今日也等不到鳳知微便會生亂。
其實寧弈在發現百姓圍攏來的時候便可以及時退走,他卻選擇留在險地,固然有相信鳳知微能夠解決的原因,更多的是,他不打算對燕家退讓。
鳳知微作出的保燕懷石的決定,他什麼也沒說過,卻已用自己的行動完全證明了他的態度。
鳳知微下了樹,覺得自己更昏眩了,並一陣發熱一陣發冷,她勉強笑笑,和顧南衣拉開了幾步。
巨樹之前,護軍看見她,嚓一下拉開了盾牌。
顧南衣來拉她的衣袖,想帶她飛過大樹,鳳知微身子一斜讓開,笑道:“我自己來。”
她爬上大樹,步伐輕快,一邊走一邊揮手,兩邊的盾牌護衛看見她今日迥然不同平日的決斷和嚴肅,都不敢上來驚擾,遠遠避開。
她爬上樹身,盾牌如扇面展開。
她看見了樹後,祠堂前那個人。
護衛層層中,那人斜靠著一株樹身,身下鋪著金紅色的楚王護軍披風,大概出來得匆忙,只穿了月白色鑲金邊便袍,披金色繡黑團花曼陀羅的披風,淡金色的腰間絲絛垂落,和身下的紅色披風交織成華貴的豔。
他在下棋。
這萬人中央、兇危之地、他逼著人人逼著他的互圍場合、一不小心便星火燎原的險境裡,他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靠著樹,姿態輕閒,面前一個臨時削就的木棋盤,用兩種樹葉做的棋子,一邊綠一邊黃,各自為戰,他抿著唇,專注的“看”著棋盤,看那模樣,大概在思考著如何用自己的綠方的將吃掉自己黃方的帥。
鳳知微居高臨下,遙遙望著寧弈,黃昏的日光透過斑駁的樹葉,打在他眉梢,他眉宇間雍容沉凝,長睫在眼下劃出一圈優美的弧,有種難得的溫暖的靜謐。
看著那樣的神情,鳳知微突然覺得心中一酸。
她也抿起唇,將那點突然翻湧的心緒壓成薄薄一線,壓回肺腑裡。
下方的寧弈聽見動靜,回頭笑看她,對她招招手,道:“你來啦。”
“嗯。”
問的隨意,答得簡單,似乎只是她辦完公事回來在憩園遇見,那麼雲淡風輕的打個招呼。
而諸般兇險,都遠在天涯,剛剛才散去的敵意洶洶的數千人,似乎從未存在。
“過來。”寧弈又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