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對方原本還沒第一時間發現寧弈,聽見這聲一側頭,一眼看見寧弈,伸手就來抓,歡呼道:“在這——”
寧弈一把抱住了他!
他聽見第一個字出聲時便準確的辨明瞭方位,一把抱住正在歡喜的殺手,雙足在崖壁上一蹬,越過鳳知微頭頂,兩人翻翻滾滾,直落而下!
鳳知微只覺得眼前一花衣袂拂面,巨大的黑影從自己頭頂越過呼嘯而下,隨即聽見砰一聲悶響。
這聲悶響聽得她心中一涼,一抬頭正和第二個殺手側面相對,那人跟在前一個人身後爬得好好的,突然身下的同伴就不見了,還沒反應過來愣在那裡,鳳知微一扭頭,眼中寒光一閃。
“嚓——”
她的劍自手肘底穿出,剎那射入對方眉心。
又是一聲悶聲墜落,鳳知微咬著唇,用最快的速度攀爬而下,崖下很黑,突出的崖壁遮住了底下的光線,她在一片朦朧裡四處摸索,低低喚:“寧弈——”
崖上有人遙遙在叫:“發現有人沒!”
鳳知微回想著先前說話的那個殺手有點尖利的嗓音,模仿著答:“在搜,底下大——”
崖上人的咒罵聲被山風吹來,模糊不清,鳳知微沒空理他,心急如焚的四處摸索,摸到一具眉心有洞的屍體,扔開,又去摸不遠處的人體,恍惚間又回到了火場,她在一地斷木殘椅中,既害怕又慶幸的不斷拖出焦臭的屍體,拖了一具不是,拖了一具又不是……
這種感覺實在太壞了,她希望這輩子不要發生第三次。
手下這具依舊不動不動,身子發涼,似乎還疊著一具身體,鳳知微回想著寧弈落下時的姿勢,心中一冷,心想他是被壓得血肉模糊了麼?
這麼一想,便覺得臉上一涼,伸手一摸,手指上一片溼潤,她怔怔的看著手指,崖上的微光依稀反射出指上發亮的一小塊,像一面微小的鏡子,映出此刻心事萬千。
有多久她沒流過淚?
上次流淚是在什麼時候?
七年前秋家小姐丟了金簪誣賴她偷竊餓了她們母子五天時?
十年前娘在秋府門前跪了三天險些大病而亡時?
十一年前父親離去娘帶著他們離開那座山臨行前將家燒燬時?
十二年前孃親在院子中給不知名人氏燒紙她無意撞見被狠狠責罵時?
她已記不清楚,卻知道此刻這淚無比陌生而又無比真實。
淚水漸漸幹在指尖,她怔然半晌,收拾起最後一點力氣,想去搬開這具屍體挪出下面的寧弈,在沒確定寧弈是否真的身亡之前,她不想浪費時間哭泣。
如果確定他身亡,她也不會浪費時間哭泣,他,淳于,還有死去的幾百衛士,那些人命——她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手剛伸出去,突有人聲音嘶啞的懶懶道:“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來摸我?”
鳳知微手僵在半空,反應過來時,頓時攥成拳,不輕不重的落在身下的胸膛。
一聲,‘哎喲”,寧弈的語氣裡有幾分笑意,道:“真是個惡毒婆娘。”
又問:“你剛才發那半天呆在做什麼?”
鳳知微抿唇不語,摸到他身下那具身體已經冰涼,想必寧弈在落下時已經弄死了對方,拿對方做了肉墊,心下一鬆,問:“你沒受傷?”
“沒事。”寧弈道,“好像只是扭了腳。”
“沒摔壞腦子?”
寧弈詫異的瞟她一眼,心想這女人自己有點像摔壞腦子的模樣,想要損她,突然想著她剛才帶著顫音呼喚自己的語氣,心中一軟,老老實實答:“是。”
“那好。”鳳知微笑笑,一頭栽倒在他懷裡,“我終於可以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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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知微醒來時,只覺得渾身痠痛,彷彿經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長途跋涉,又或者剛在夢裡和一萬個人大打一場。
她有些恍惚,睡在那裡呆呆的,又覺得身上溫暖,低頭一看寧弈的外袍蓋在她身上。
上面的太陽已經升起,射到崖下卻只剩下淡薄朦朧的光線,寧弈坐在她對面,只穿了中衣,正閉目調息,乳白色的煙氣裡,看起來眉目殊麗。
鳳知微轉目四顧,感覺和昨晚呆的地方已經不同,身下草墊柔軟,不遠處流水潺潺,也不知道寧弈傷了腳,是怎麼將她這大好少女給弄到這裡的。
不會是抓著腳拖過來的吧?鳳知微趕緊四處檢查自己的身體,害怕會多上無數擦痕。
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