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別走,別走啊。
“姨奶奶,用力。”
楊茉蘭微抬起身子,鼓足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尖銳的疼痛過後,像是什麼一下子裂開來,一股熱流頓時湧了出來。
這下她感覺到暖和了,一瞬間的溫暖,讓她舒服的想要嘆息。
穩婆滿身是血的大聲叫喊。她卻已經聽不清楚,只是看著眼前的窗子,俱一色的絳紗,好像她家裡庭院中的六角亭子,她常在那裡和乳母躲貓。湖中種著蓮花,她趴在雕欄上看魚兒在蓮葉下游來游去。
這時候她恰好想起亭子上提的楹聯,淥水明秋月,南湖採白蘋。荷花嬌欲語,愁殺盪舟人。
她的一滴汗落在湖中,湖水頓時起了波瀾,將乳母嚇了一跳,忙將她抱在懷裡。
她“咯咯”地笑個不停,整個亭子裡都是她歡喜的聲音。
她其實是在想那個盪舟人,何其痴呵,不過被表象迷惑,忘了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耳邊依稀傳來穩婆嘆息的聲音,“這姨奶奶原來是楊家人呢,怎麼連一點醫術也不懂得。”
“哪個楊家?”
“就是三代太醫院院使,將藥鋪開滿京城那個,還有一位大人外放做了大官。”
“那有什麼用,最終還是抄了家。”
楊茉蘭只覺得一隻手爬上她的鼻端,“這姨奶奶…怎地這樣傻,什麼話都相信,臨死了也不明白…其實我們見過比這更重的情形,還不是順順當當地生了下來,現在硬是要一屍兩命…可惜了小小年紀和肚子裡的公子。”
另一個低聲喊,“別亂說,不要命了你,給了銀子,我們就要將事做好,說難產就是難產,大宅子裡的事,還不都這樣。”
她想要思量這話的意思,剛喘一口氣,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時候她笑著和乳母說,“我要做那讓人發愁的荷花,不做那傻傻的盪舟人。”
事與願違,這一輩子她好像都傻傻地站在那裡,到最後也沒能弄清楚,她的命為何這樣悽慘。
…
“叮鈴鈴,叮鈴鈴。”
楊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她總是會做同一個夢,一個叫楊茉蘭的女子難產而死…
鈴聲繼續響著,楊茉拿起電話,那邊立即傳來讓她熟悉的聲音,“楊茉,好歹是夫妻一場,你要不要將事情做絕。”
楊茉臉上泛起一絲笑意,這通電話比她預想的要早些。
陳東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因為闌尾炎住院和她相識、相戀,為了他奔仕途,她獨自撐起這個家,照顧雙方長輩,眼見著他的官越做越大,開始嫌棄她這個糟糠之妻,上個月在他的手提電腦裡,楊茉發現了律師發給他的離婚協議書。
楊茉不說話,陳東接著說他的難處:“我也是為了將來的發展,書記的女兒喜歡我,你說我能怎麼辦?我們先假離婚,等我升了職情況定下來,我們再回婚,到時候生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結婚這麼多年沒要孩子,到了離婚時卻跟她說生個孩子,楊茉冷笑一聲,“仔細看看我寄給你的東西,你那些受賄的證據公之於眾,你還哪裡來的前程。”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陳東立即咬牙切齒,“楊茉…你到底要怎麼樣?”
楊茉臉上浮起報復的笑容,聲音冷漠,“我這有一份離婚協議,房子、財產全部歸我,你…淨身出戶,只要簽了,我就把證據給你。”
“楊茉,你是不是早就盼著這一天。”
出軌的人不都該是得意洋洋的神情,難得他會這樣驚慌,楊茉伸手掛掉電話。
自從認識了書記家的女兒,陳東第一次這樣期盼著回家,慌忙不迭地開啟家門,明亮的客廳裡坐著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旁邊的是妻子楊茉。
“這是孫律師,是他起草我們的離婚協議,你看看如果沒有問題,就簽了吧!”
看到陳東不安的目光,拿起離婚協議微微顫抖的手,楊茉心中升起一絲快意,已經背叛了她和家庭的男人,不值得半點的可憐。
“我簽字,東西呢?”陳東顧不及避開律師,沒有了財產,還有書記這條路可以走,只要有前程,錢算什麼,權當做打發了一個惡婦。
楊茉將大大的信封拿出來放在腿上。
“我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全不全?”
楊茉看向大門。
“你這是鐵了心…為了這點財產,日後可別後悔,”陳東握緊了拳頭,拿起筆來翻到離婚協議最後一頁簽上名字,律師將離婚協議拿起來,楊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