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甚少燃香,不過六局送來什麼,隨手便點了什麼而已。
鄒充儀剛要嘲笑桑九,忽然聽到外面值夜的內侍壓低了聲音報:“娘娘,沈昭容夤夜來訪。”
鄒充儀看了桑九一眼,一邊道了一句:“快請!”一邊掀被起身,利落地打理著自己。
桑九快手快腳地拽了一件圓領長袍穿上,自己的頭髮來不及挽,先過去幫鄒充儀挽了個慵懶髻,披了件夾袍。
兩個人剛剛自梳妝檯前站起來,外頭內侍稍有些怪異的聲音傳了進來:“沈將軍似乎正好路過,和沈昭容在說話,請充儀娘娘到院子罷!”
桑九神色一變,看著鄒充儀搖搖頭,壓低了聲音道:“娘娘不適合夜半見將軍。”
鄒充儀心中一動,片刻後微微笑了:“你小瞧了沈將軍。無妨的。”
說著,挺直了脊背,從容地走了出去。
然,待她開啟房門,邁下臺階,還沒走到兩父女身前,沈邁惱怒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有事就跟聖人講,老往個廢后這裡跑算怎麼回事?!”
鄒充儀腳步一頓,站住了,不再往前走。
沈昭容也在怒氣衝衝地回話:“阿爺不是傳話讓我聽鄒姐姐的麼?還告訴鄒姐姐說要她幫我,現在我有事就來找她,有什麼不對?”
沈邁就跟要抓狂一樣,兩隻手恨不得撓破頭盔:“你傻啊你?三更半夜地跑來跑去!讓聖人知道了,你爹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再說,我是讓她幫你,可沒說讓你來找她!”
說著,沈邁忍不住回頭瞪了鄒充儀一眼:“充儀娘娘才見了我兒一次,我兒就成了眾矢之的,以後就算幫忙,還請注意些分寸!”
沈邁的邏輯很亂。
鄒充儀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憤怒或委屈,而是直覺地發現,精明的沈將軍邏輯很亂。那麼,看來是要繼續打個配合了?
鄒充儀氣定神閒,轉頭令內侍和桑九:“請冠軍大將軍和昭容娘娘出去。”
眾人便是一滯。唯有鄒充儀清晰地看到,沈邁唇角微微揚了揚。
沈昭容頓時愣住,急忙往前走,口中的聲音便壓不住地高起來:“鄒姐姐,先等等,我有事要問你呢!”
鄒充儀也不答話,只是催了桑九一句:“怎麼我的話在這個院子裡都不管用了麼?”
桑九轉回神來,示意一下內侍,兩個人便攔在了沈昭容身前:“昭容娘娘,夜深了,宮中有規矩,您還是請回吧。”桑九甚至客氣地加了一句:“沈將軍正好在此,還請護送昭容娘娘回蓬萊殿。”
沈邁冷哼了一聲,一把抓住沈昭容,輕蔑地瞥了鄒充儀一眼,三步兩步便拖著沈昭容出了小院。
桑九在他們背後,咣噹一聲便關了院門,甚至隨手便上了門閂。
鄒充儀卻並沒有立即轉身回房,反而長身而立,就站在原地,聽外頭的動靜。
只聽沈昭容氣的回身便衝著她父親吼:“現在你高興了!?”
沈邁便苦口婆心地勸女兒:“戎兒,阿爺總不會害你。這院子你不要常常來,有什麼事讓丫頭來問一聲也就是了。我們兩家子雖然不是仇家,可也不是親家。她幫你是她識趣,我自然也幫她。可總不能因為她害你呢?你剛才也說,是為了賢妃飲宴來的。焉知這不是因為你和她交結,賢妃要修理你呢?我雖說能替你教訓想欺負你的人,可阿爺不能真的先把別人打一頓好讓人家絕了欺負你的心思啊,好漢不吃眼前虧……”
沈邁喋喋不休地還要接著往下說。沈昭容卻已經氣白了臉,立即伸手到懷裡,高高地擎起一塊金光燦燦的東西:“本宮持御賜金牌,令羽林衛副總管冠軍大將軍沈邁立即退下!”
沈邁噎住,半天才發聲:“戎兒……”
沈昭抬手把金牌舉到他臉前:“你敢抗旨?”
沈邁氣得跺腳:“臣不敢抗旨,但臣放下一句話在這裡:你吃了虧,莫要再來找我哭!”說完,怒氣衝衝地帶著人走了。
鄒充儀不動聲色,繼續站著。
沈昭容待沈邁走遠,才輕輕拍門:“鄒姐姐,我阿爺已經走了,你給我開門,我有事請你幫忙。”
鄒充儀漫步走到院門跟前,頓了頓,方道:“我在這裡聽著。你說。”
沈昭容愣了愣,不確定地問:“隔著門麼?”
鄒充儀言簡意賅:“說。”
沈昭容沉了沉心,想起鄒充儀有人監視,而自己來問計,目的便是讓聖人知道,便做出無奈表情,站在門前,低聲說了賢妃請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