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惠妃嘴角一揚,看向趙貴妃:“不知貴妃娘娘可介意我不行跪禮?”
趙貴妃連忙搖頭,勉強笑道:“惠妃不要說笑,本宮如何會讓你行那樣的禮節?”
鄒惠妃點點頭,然後看向賢妃,笑道:“聖人旨意裡並沒有給你我排次序,你一定想要看一個跪禮,不如現在去向聖人或太后請旨,看看究竟是誰給誰行?”
阮賢妃面上殺機明晃晃閃過,厭惡地看向鄒惠妃,冷道:“不就是得寵麼?誰沒有過?不就是行禮麼?你當皇后的時候,我也不是沒受過你的禮,有甚麼了不起?”
鄒惠妃眼皮慢眨,壓根不再看她,扭開了臉,笑問戴皇后:“不知娘娘給嬪妾安排的座次在何處?”
戴皇后見她這樣雲淡風輕,也覺得棘手,聞言,轉頭看向旁邊侍立的菊影:“鄒惠妃的座位在哪裡?”
菊影看向阮賢妃旁邊:“與賢妃娘娘同榻。”
鄒惠妃不等戴皇后再開口,便笑著說:“看來皇后娘娘今日立意是想要看嬪妾的笑話了。阮賢妃一直視我為殺子仇人,而我被廢去後位也是她來我宮中大鬧所致。如今卻要讓我和她同榻——我是沒有這樣寬廣的胸懷的,不知是不是阮賢妃娘娘轉了性子,竟然能容得下我坐在她旁邊了?”
戴皇后聽她這樣不遮不掩不避諱,忍不住終於沉下了臉色:“宮中姐妹相處,務必和氣溫順。鄒惠妃你剛剛回宮,就要這樣劍拔弩張麼?”
鄒惠妃笑眯眯地看著她,本來籠在袖內、拱在方寸之間的雙手,輕輕散開,雙臂往後一背,脊樑挺直:“皇后娘娘終於開始申飭嬪妾了?”
趙貴妃見狀,連忙打圓場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好意給你接風,鄒惠妃不要這樣強項。快來,我多年不見你,想得很,快過來,與我挨著,咱們說說話!”說著,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一個人的位置,連連向鄒惠妃招手。
戴皇后冷冷地看一眼鄒惠妃,衝著菊影使了個眼色。
菊影便看向一邊的小宮女。
便有人急忙上來把原本在賢妃旁邊的一個坐榻連同案几上的酒菜,都搬移到趙貴妃身邊。
鄒惠妃神色不變,施施然抬腳,走了過去,跪坐好,側頭先謝了趙貴妃一聲,然後回身告訴桑九:“去問聖人,我和賢妃怎麼排序?”聲音的高低恰好控制到趙貴妃和戴皇后都能聽見,而對面而坐的賢妃卻感覺模糊。
桑九點頭,低頭後退,交代給了身後帶來的兩個原仙居殿裡的小宮女。
上頭幾位后妃爭持,底下幾個嬪御自然而然就安靜了下來,要麼眼觀鼻、鼻觀心地做安分守己狀,要麼大眼瞪小眼地向上看熱鬧。
待看到仙居殿的兩個小宮女低著頭快步走出清寧宮,眾人都下意識地覺得要出事,不約而同地去看戴皇后。
戴皇后發覺了這些意味深長的目光,不覺沉下了臉,低聲喝道:“惠妃,你今日剛剛回宮,就想要興風作浪了麼?”
鄒惠妃笑眯眯地抬頭看她,欠身叉手:“回皇后娘娘的話,嬪妾當年在大明宮時,便是事事寬和,步步忍讓,才把自己忍去了掖庭。今日既已重新回來,自然要改一改以前的錯處。所以,寸土不讓四個字,才是嬪妾如今的座右銘。”
戴皇后怒道:“人不犯你,你又何必要步步緊逼?大家都是姐妹,同侍聖上。況是你第一天回宮,為何不能與人為善、溫良恭讓?如你現在這般鋒利,不怕招惹得天怒人怨麼?”
鄒惠妃輕輕嘆口氣,意有所指地緊緊盯住戴皇后,微微笑了起來:“人不犯我?我的皇后娘娘,我端著中宮架子有意遲到是誰說的?同階之人卻苛責我要求跪禮是誰行的?明知是死仇卻安排我與賢妃同榻共飲是誰辦的?這叫人不犯我?皇后娘娘,我沒讓聖人親自送我來,已經是我給大家面子。不信您問問阮賢妃娘娘,當年她請裘昭儀和沈昭容賞月,是誰寸步不離地陪著的?”
阮賢妃一驚,脫口道:“原來那日聖人駕臨,根本就是你的主意?”
鄒惠妃笑吟吟地看著賢妃,點點頭:“不敢,讓裘沈二位‘不要離開聖人視線’這八個字,正是在下的原話。賢妃娘娘覺得如何?”
阮賢妃恨恨地盯她一眼,一口喝乾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噹啷一聲,重重地將金盃扔在了案几上!
戴皇后的瞳孔微微一縮,看著鄒惠妃的眼神裡,終於流露出了一絲恨意。
正在此時,裘昭儀和沈昭容攜手走了進來。
菊影遠遠看見,輕輕傾身,聲線平平地提醒:“娘娘,人齊了。已是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