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中秋節宴,準在京文武官員五品以上有封號的妻、母都來參加!
五品!
難道讓堂堂的前皇后娘娘,給五品的官員妻子敬酒嗎?!
且不論皇帝的面子,這些誥命往後的福祿,現任皇后娘娘是否允准——
憑什麼?!
便是現在殿角值差的女官,也沒有讓人家向在殿的百十人各敬一杯酒的道理!
裘昭儀這簡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鄒惠妃剛才已經那樣鎮定自若地讓裘昭儀劃下道來,如果對方的題目,她竟然接不下來,只怕隨之而至的詰難,就沒有那麼好應付了。
眾人的眼睛,不由自主、不約而同,齊刷刷地轉向了鄒惠妃。
鄒惠妃只是靜靜地看著裘昭儀,五息之後,輕輕一點頭:“好。”
眾人的眼睛頓時又同時睜大,直瞪瞪地看著鄒惠妃。
那睜大眼睛的動作,因為實在是太整齊,大家不禁都有了一種錯覺,大殿裡,剛剛輕輕響起了一聲:“唰”!
煦王妃和端陽縣君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從鄒惠妃臉上移開,對視了一眼,卻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二人目光一碰,便又各自轉開。
鄒家大夫人萬氏聽到這句話,也皺了皺眉,卻似乎並不擔心,眼神只是在內命婦裡掃來掃去。
趙貴妃和阮賢妃這時候竟如同沒事人一樣,各自怡然自得地吃著菜、飲著酒,好整以暇地扶著憑案看場中的熱鬧,沒有任何想要下場的意思,哪怕這看起來是落井下石最好的時機。
而後頭那些嬪御,從鄒惠妃最好的姐妹沈昭容開始,一直到似乎跟鄒惠妃一點兒交情都不講的高美人,都似乎壓根不在乎裘昭儀和鄒惠妃之間的恩怨。只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權當自己是透明人。
而鄒惠妃自己,則微微一笑,點點頭,在眾人齊齊的吸氣聲中,道:“好。”
……
……
沙沙搬回來的是三個三斤裝的小酒罈子。
裘昭儀看著這小罈子,對剛才鄒惠妃說出來的那個“好”字似乎十分不以為然,笑道:“請鄒惠妃先品鑑完了我這酒,再來答應嬪妾的要求。否則,一會兒再反悔,就不好看了。”
鄒惠妃此刻卻端坐不動,而是先去接了裘昭儀的詞鋒:“那麼如果我現在反悔,裘昭儀會收回剛才的要求麼?”
裘昭儀呵呵輕笑,慢條斯理地說道:“古人云,一諾千金。若是鄒娘娘實在覺得給在座的各位夫人敬酒是自降身份,那麼,說不得,嬪妾就只好罰娘娘的酒了。”
話說得很慢,聲音很柔和,聲調很平緩。
字眼很囂張。
敬酒不吃,那就吃罰酒。
鄒惠妃微微笑了,身姿顯得越發挺拔起來:“既然裘昭儀志在必得,又何必做口舌之爭?本宮奉陪就是。”
裘昭儀一滯,卻又不以為意地搖頭哂道:“我怎麼忘了鄒惠妃的口齒?便是全大明宮的女子都加起來,也未必是你一個人的對手呢!”說完,沙沙已經端來了盛著分酒酒壺和飲酒小杯的托盤,示意裘昭儀已經都準備好了。
裘昭儀便親手向托盤裡執壺斟酒,笑向鄒惠妃道:“惠妃娘娘請。”
鄒惠妃卻搖搖頭,笑道:“我不過一個小小的妃子,如何敢勞煩太后她老人家的嫡親侄女親手斟酒?”
沈昭容早就坐得夠了,聽這話一躍而起,笑著大聲道:“我來!”
裘昭儀心裡本就不耐煩給鄒惠妃把盞,聞言順勢放下了酒壺酒杯,笑著一回身:“沈昭容有心了。”
沈昭容幾步便走了過來,直接命飛星流光搬了一張空案几放在中間的白地上,自己卻笑著向裘昭儀道:“昭儀姐姐不必這樣說,整個大明宮裡,唯有我跟鄒姐姐好,如今她不敢支使你,難道就敢支使別人了?此時此刻,我不來,誰來?”
一席話,就如同卻才端陽縣君的表達:沈家和鄒家,就是好了,怎樣?!
裘昭儀眼中的惱意一閃而過,換了冷淡:“那就有勞了。”
沈昭容卻笑容不變,又道:“順便,昭儀姐姐,你知道的,我最饞酒,如今我聞著,你這三壇酒卻不是中原的酒,其暴烈程度,只怕富平石凍春、劍南燒春都比它不得。昭儀姐姐一向也疼我,能不能賞我一罈吃?”
裘昭儀輕飄飄一笑,道:“我那裡還有好些呢,回了宮,我送你一半。如今卻不行——我只怕這三壇都不夠鄒惠妃敬酒的,哪裡還有餘量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