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前頭聽您的吩咐,路上用多了這位徐,徐氏的計謀,所以軍中的人們大部分都知道她。如今打聽得太多,臣實在是應付不來了——畢竟有些是咱們李家一家子的,死皮賴臉要打聽,臣說不出來個一二三,就真的住在臣家裡沒走……”
鄒太后冷笑一聲,慢慢地低頭:“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麼。只是,你們都想錯了。有哀家在,我保證你們,幹不成!”哼了一聲,手一指:“你去告訴他們,此人忠心太過,私自替陛下審問南疆巫師,被那大巫師拼著最後的力氣下了毒,已經一命嗚呼!”
霍郎頓時臉色慘白:“太后娘娘已經殺了她?!”
鄒太后看著他顫抖的手,眼睛一眯:“霍郎如此緊張?”
霍郎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漏了餡兒,索性噗通跪倒,大呼:“太后娘娘,使不得,真的使不得啊!此人是千載難逢的奇才良將,若是真殺了她,以後再有契丹這種外夷犯邊,雖說咱們不是打不過,可得多死多少人啊?!太后娘娘,為國惜才啊!”
鄒太后的肩膀微微放鬆,但眉頭皺了起來:“霍郎,你是我宗室子弟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皇帝讓你去神策軍歷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再有寇至,你能助他一臂之力。可你看看你,竟然跟阿烈一樣,優柔寡斷起來!慈不掌兵啊孩子!都像你們這樣只會指望著那妖人的奇技淫巧,我大唐的軍人們何時能真正恢復太祖太宗時的盛況?打鐵還需自身硬。若是你們沒有那麼強大,別說一個徐知誥,就是十個百個,到了最後,咱們這大唐的軍隊、朝堂、江山,也都是給別人預備的!”
霍郎被罵得全身是汗,臉色通紅。半天,臉上的表情終於漸漸堅毅起來,握緊了雙拳,站了起來,挺直後背,抱拳拱手:“太后教導得極是!霍郎如醍醐灌頂!徐氏之事,霍郎永世不會再提。至於其人究竟如何處置,還請太后娘娘早決。外頭人心不穩,多半是因為沒有決斷的緣故。一旦有了定論,不論是不滿還是嗟嘆,嚷嚷一陣子也就過去了。就怕這樣拖著,越拖大家的負面猜測越多,也越發不容易滿足。”
鄒太后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像個領軍的親王的樣子。我知道了。你就照著我前頭的話去說。這個人,留不留,都不會給她再在人前露面的機會了。”
霍郎欠身稱是,微微一頓,躊躇片刻,一咬牙,又低聲道:“臣已經知道了她換身之事能辦……”
鄒太后臉色一變,死死地盯住霍郎。
霍郎如芒刺在背,決然不敢抬頭,額頭的冷汗又冒了出來,但還是硬撐著道:“所以,還請太后小心,要留她的性命,這件事就要讓她一輩子都不知道;要是決定了必然殺她,不妨連那二位一起,一起處理掉,省得再惹別的麻煩。”
鄒太后冷冷地看著霍郎的頭頂,半天,方冷笑了一聲:“霍郎,好手段,我長慶殿都有你的人!”
霍郎只覺得自己的內衣已經溼透了。
鄒太后把持大明宮三十年,三十年來從未露過崢嶸。大家一心只覺得鄒太后是個慈善安靜的人。
唯有經歷過當年雙王之亂的人才隱約知道,這位鄒太后到底是多麼強悍!
尤其是,霍郎家裡,祿王實在是個太聰明太聰明的人,輕易地就發現了——溫王是被剮死在荒郊野外的!同時被剮的,還有賢妃!
鄒太后到底得有多狠辣的心思和多強大的自信,才敢在荒郊野外剮了一位郡王和一朝的三夫人!?
霍郎很明白,自己如果還想安穩地活下去,那對著鄒太后,就必須不要臉——不出賣別人什麼的,在鄒太后面前,不要假裝自己很忠義——
“太后娘娘恕罪!尹姑姑因擔心陛下心情鬱卒,所以告訴了陛下實情。而陛下又在長慶殿外當眾嚷出了‘能換’二字。這兩個字現在大明、興慶兩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因大家不知道內情,所以都一頭霧水。以訛傳訛,已經傳成了‘輪換’二字。宮人們現在都在猜,是什麼差事以後要輪換著來了。”
鄒太后這才緩下了面色,輕輕地哼了一聲,揮了揮手,再也懶得跟他說話。
霍郎急忙退後幾步,快步離開了長慶殿。
殿門外的尹線娘板著臉,冷冷地看著霍郎。
霍郎苦笑一聲,低聲道歉:“姑姑,太后娘娘太可怕了。不賣了你和陛下,我這條小命一時三刻就沒了不說,我怕連累我一家子啊……”
尹線娘心中一頓,知道霍郎這是實話,哼了一聲,倏然彈腿踢出!
霍郎被一腳踹中屁股,哇地一聲大叫,直接撲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