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看他愣了半天不吭聲,伸手捅了他一下:“通王?”
霍郎驚覺,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後道:“那我就多謝兩位將軍了。”
裘烈看著他笑,直言道:“想必是被那位徐知誥矇住了。其實我們也差一點都被他矇住——這些東西,只要惡意揣測人性,就能得出類似結論。通王試試看,就能知道了。”
霍郎的神情更加不自然。
裘烈和沈成哈哈大笑。沈成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通王,這是戰場,戰場上,即便最陰險狡詐、最恬不知恥的招數,只要能減少我方傷亡,都是值得一用的。太后肯令徐知誥來此,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通王是當今的摯友,是我大唐最尊貴的宗室之一,徐知誥身邊需要有人看著,不知通王敢不敢擔承這個最折磨人心的差事?”
霍郎咬了咬牙,道:“我自小跟太子在一起,自認為見過的醜陋也不算少。但先帝和太后娘娘把大明宮管得鐵桶一般,現在看來,我實在是有點兒像躲在史館裡的那群人,整日裡拿著史書當真實了。出京之後,眼看著徐知誥做事,惡毒狠辣、無情無義,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但我正需要看到這些,日後也好回稟給聖人。今日既然恰逢其會,我願意全力一試!”
裘烈看著霍郎,輕輕嘆了口氣。
沈成則肅然起敬,握住了霍郎的肩膀,低聲道:“我們倆,也有些怕他。所以,咱們仨,都別怕!阿烈那裡,還有太后特地為了牽制徐知誥,所賜的藥……”
霍郎的眼中,恐懼更盛……
……
十二
就像是兩條平行線一樣。
裘烈和沈成不再搭理徐知誥,只管自己佈置行軍路線,研究如何斷了契丹的後路,圍殺這些畜生。
而徐知誥也知道指不上他們的信任,只管透過自己的影響力,比如羅十六,比如莫名跟從的霍郎,比如還有些鬼鬼祟祟地靠過來服從命令聽指揮的勳貴子弟們——來研究契丹人可能的行進路線,以及如何讓他們狠狠地摔上一大跤!
裘烈和沈成的推測,是建立在他們對南疆人的行事風格的瞭解,對突厥民族的習性,以及對河北道當地的氣候、地形的熟知上——這一點,鄒婓做了足足的資料準備,每年翻新,早就存在兵部的檔案處了。
而徐知誥的判斷,則來源於她對那個歷史時代的認知,以及,對今後戰爭走向的悄然誘導……
徐知誥通知羅十六:“你去跟兩位大總管說,看看有沒有人願意為了大唐奉獻一下,去契丹當個間諜?”
羅十六似懂非懂:“間諜?”
霍郎皺皺眉:“是說細作麼?”
徐知誥點頭:“不錯,要演得像,要能活著去活著回,有個讓契丹顧忌的身份就最好了。”
讓契丹顧忌的身份?
霍郎皺起了眉頭:什麼人能符合這麼苛刻的條件?
羅十六真的讓人去稟報了裘烈和沈成。
兩位大總管面面相覷:這不就是在說霍郎麼?!霍郎自己不清楚,他的心思其實很會藏,一身武藝也在那裡擺著,因為是大唐宗室、孝宗的摯友,所以一旦把他殺了,要考慮一下孝宗會不會發瘋,舉全大唐之力剿滅契丹……
而且,霍郎可以假裝被俘,然後悄悄給契丹送訊息,讓契丹以為自己記恨當年先帝將自己置於險地,但表面上,大家都不說破這一點。
——那就可以明目張膽地送假訊息給契丹!
裘烈和沈成的眼睛都開始發亮!
但是——
這是徐知誥提出來的,她不可能真的這樣好心——
她不會是察覺到了霍郎是去監視她的,所以,想一舉送霍郎去死吧?
裘烈很猶豫。
沈成咬了咬牙,拍板:“請通王來!”
霍郎來了,神情異樣:“找我做什麼?”
沈成盯著他,半天不說話。
裘烈輕喟:“霍郎,徐知誥要的那個人,是你——她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霍郎心頭一震,臉色複雜。
細作沒有問題,但是那樣一來,只怕心底的那道疤要被揭開,而且——
孝宗會不會因此對自己生疑?
家裡會不會因此被牽累?
最重要的是,契丹信不信?大唐信不信?最後會不會變成自己竟然一身汙名死於非命?
霍郎的心頭一陣混亂。
……
徐知誥一臉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