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的影像每一段都在踐踏常規,或者說蔑視包括**文藝片在內的政治正確準則,一個個如此敏感的話題,作為主題拍一部電影都說不盡的內容,被陳列在那裡,有如草芥,醞釀著一場不知什麼的風暴。
而卡希爾、馬靈等電影創作者多少有些感嘆,viy就是viy,心真大!這樣去改編這個故事是走了最難的道路。
w’sb原著是可以拍成一個簡單、直接、有效的女權主義故事的,卻不是這麼拍。
在這開頭構建段落之中,芮沒有遭到什麼不公平傷害,並不是學校還挺好,學生們有著希望,只是芮因為她的家庭而輟學。沒有,在這種學校,她的輟學什麼都不算,甚至她的家庭困境也不算什麼,校車上那些孩子,學校裡這些人,表親們哪個不是遭受著同一種環境困境?
電影的焦點似不在一個家庭,而在一個地區,但這是關於一位少女英雄守護家庭的女權故事不是嗎?
問題是這個家庭一點都不可愛不溫暖不美好,沒有一兩隻賣萌的狗,或者一個笑得燦爛的小妹妹;問題更是這位少女也一點不可愛,沒有提供正確教育,沒有被不公平傷害,善良、有本事等都算不上。
看著一個非常理的粗野家庭,一對如同狼虎幼崽的兄弟、一個動不動就髒話的少女,簡直是一群討厭的人。
當危機出現,這樣的少女要守護這樣的家庭,觀眾會理解、會在乎嗎?能產生共鳴嗎?
褐熊影院裡一片安靜,觀眾們都見影像到了一家簡陋的小超市內,芮走在兩排放滿食糧的貨架之間,她的目光留意著左右,突然就伸手從右邊貨架拿了一袋小包裝的麵粉,從衣底塞進黑外套,再雙手環胸地抱著,若無其事地走去。
不管超市的人員有沒有看到,銀幕外每個人看在眼裡,芮在偷東西。然而正如鏡頭的平實、配樂的寂靜,開映至今的氣氛已經讓人感覺:那又怎麼樣?不然她還能怎麼樣?
忽然,芮還沒有從下方走出畫框,卻又轉身回去,把那袋麵粉拿出來放回了貨架。她駐足看了幾秒,才轉身離開。
芮的從容讓觀眾知道不是有被捉住的危險,這是她的意願……她不想做這事。也許事情還沒糟糕到要偷東西的程度,也許就是她的骨氣在這次掙扎中贏了。下次呢?在這種環境總有下次。
弟弟們在變壞,她也是。
噢!精妙的故事策略。卡希爾、馬靈等人看到了,葉惟使用了“執著—放棄執著”這個點來讓觀眾產生共鳴和關心。
當芮告訴哈羅德“永遠別開口去要應得的東西”,當芮把不應得的麵粉放回去,她就有了非傳統英雄的執著,而且是有價值的執著。現實世界的是非本就不是全部都能說清楚,在善惡難分的貧險之地,她還能自有一股信念,並努力地教養兩個弟弟。
以她可以想到的、懂得的、能夠的方式。
她又怎麼不是善良?這家人怎麼不溫暖?人們希望芮可以成功,無論她算不算得上是“好女孩”。
就在因為這份共鳴和關心造成的更加沉重的氣氛中,銀幕回到那間破落的山屋,窄小的衛生間裡,沒再穿外套的芮在給母親洗頭,兩人都沒有說話;場景一切,芮在屋後山坡上晾著衣服,掛在晾衣繩上的都是些舊衣;場景一切,芮坐在屋前門廊上,一邊啃著一塊像發了黴的黑麵包,一邊翻看著一張徵兵海報,樣子若有所思,忽然啐了一口麵包渣。
芮似乎想應徵參軍去,她的神態動作卻說明她是出於現實的考慮,她想離開這裡。
儘管參軍是一種象徵上的男性化,而她穿著裙子,那應該也是什麼執著,但入伍了就能逃離這個鬼地方,告別這個家,可以考慮自己的事情,會有自己的事情……
砰砰的聲響!木屑亂飛,芮又在木樁頭邊劈柴,連衣裙的裙襬挽起束在牛仔褲裡的腰間,她掄斧劈柴的動作熟練而有力,短促而迅疾。相比早上,樁頭後邊已經整齊地碼著一個可以坐人的柴堆。
在劈開又一塊木頭後,芮呼著粗氣,咳的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扔掉斧頭,完工般坐到了柴堆上,兩條腿分在兩邊,穿著黑靴的雙腳穩穩地紮在地面,粗野得不像女孩。
但她靜靜的望著前方。
這時候銀幕上出現了一連串的風景空鏡頭,又似是芮的主觀:
她看到開闊的天空被晚霞染紅,有一群不知名的鳥飛過;她看到遠方的枯林,蕭索的樹木此時顯得有些柔和,那必定是鳥兒們的安樂窩;她看到或想象到一條林間的小溪,溪水在徐徐地流動,安靜地沁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