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玲瓏一聽是護送她出城的,鬆了一口氣,慢慢從夾巷中挪出身子,探頭看了看微光燈籠那邊,她只打量到一道瘦削的身影,輪廓很熟悉。
柳玲瓏遲疑問:“既是送我出城,怎不見車駕隨行?”
那人笑答:“已經置辦好了,就在前頭。”他提著燈籠走近,露出一雙杏眼和半截直挺的鼻樑,映著幽幽的光亮,模樣生得俊俏。
雨水沖刷而下,像是一道簾子,阻隔了柳玲瓏的視線。來人站在一丈開外,她最先看清的是他的一身長袍及罩衫,覺得衣裝很眼熟,最後才打量到他的半張臉,不由得驚呼:“閔小相公!你怎會在這裡?”
閔安不是應該頭痛腦熱地躺在炕上,被世子府的人發現,他殺了郡公主的嗎?
更何況,他又如何能幫蕭大人做事?蕭大人不正是要嫁禍給他麼?
柳玲瓏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躲在屋簷下,遲遲不敢走近。
被柳玲瓏稱呼的閔小相公站在原地笑道:“內中還有些曲折,現在不便對娘子說清。請娘子相信我罷,回頭我還要給你駕車,請快些隨我走。”
柳玲瓏遲疑未定,抓緊了包袱,說道:“我還是等在這裡吧,再不久天就亮了,城門也要開啟。”
閔小相公將一柄銀釵隔空丟過來,說道:“這是含笑頭上的釵子,蕭大人從刑房架閣庫取來的信物,娘子還不願意跟我走麼?”
柳玲瓏撿起腳邊的銀釵細心捻了捻上面的珠玉簪飾,當真有些信服了閔小相公的話。她知道亡姐被逼死,就是死在這柄她送給她的珠釵上。她還在猶豫的時候,閔小相公又問:“世子府的人知道你要去哪裡麼?”
柳玲瓏答道:“應是不知,我只推說要去收奶皮做酒,將他們引到不著邊的人家去。”
“哪戶人家?”
“城西頭的‘溫記’。”
“娘子做得機智。”
閔小相公在雨幕裡始終沒有靠過來,最後還回身朝來路走去。柳玲瓏見他來去走得利索,躊躇一下,終究還是跟了上去。這一去,就是不歸路。
城西,溫記農莊前。
閔安提著牛油紙紮的燈籠趕到了馬道上,四處冷雨砸落,雷聲陣陣。他細心檢視前面屹立的木牌門,辨明字號,才一步步趨近。
風雨沖刷著道旁的蓬蒿,簇簇響動,鑽入閔安耳裡的動靜就變得多了。他藉著微弱的光亮,沿著石子路淌水走上坡,突然從上面衝下來一輛木板車,手把徑直對著他,藉著下滑之勢疾刺過來。
閔安連忙躲避,喝道:“何方鼠輩暗中傷人!敢出來鬥一鬥麼?”
木板車翻倒在道旁,上面的沙袋撒落一地。閔安喝了一陣,沒得到回應,轉頭檢視木板車,突然從沙袋後又翻出一道瘦削的身影,手持竹槓狠狠向他掃去。
閔安受過溫什的一頓打,手腳沒有平時利索,堪堪跳過掃擊。偷襲者顯然是有備而來,一記竹槓不得手後,又使出其他的陰招,石灰香灰迎面撒過來。閔安與他鬥不了幾招,終究被放倒在馬道上。
大雨傾盆,像是冰珠子一樣砸向閔安的身子,也沖走了很多痕跡,將閔安上下清洗了一次。
閔安倒地昏迷了半宿,天亮放晴,被早起吹奶皮的溫記老闆驚醒。
溫記老闆的驚叫聲響徹整個山坡。
閔安睜開眼,就著躺地的姿勢,最先看到了面前側臥一道身影,待他細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柳玲瓏的屍身就倒在他手邊,胸前也是插著一柄匕首,臉色在雨水沖刷下顯得蒼白。多年的斷案經驗在此時提醒著閔安,一定要冷靜。閔安身上痛得厲害,頭又腫大了一些,幾乎都爬不起身,但他還是強忍著不適,打量清楚了四周的光景。
柳玲瓏身旁再無他物,衣衫也整潔,就像是走到農莊前被人刺死了一般。
閔安想,她既然要外逃,就要隨身攜帶一些應需之物,最終卻兩手空空來農莊被人刺死,可見還是有人利用她的去處,別出心裁地製造出假象來嫁禍給他。
衣久島的刺殺若是不見效,這第二樁的刺殺無疑又加深了外人對他的懷疑。
好毒的計策。
閔安還沒想到,最毒的計策還在後頭。他蹬蹬腿,勉力站起,才搖搖晃晃走出幾步。溫記老闆就扯著嗓子喊幫工過來揪住閔安,要扭送他到衙門去。
幫工慌慌張張跑過來,說道:“不好了老闆,那下面還死了一個!”
閔安心一沉,要發力掙脫鉗制,滾向山坡下看究竟。溫記老闆拼死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