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顧著和瑛子說話,我也去你家看望你了咧,還給你帶了一壺汽水,兩毛錢一瓶呢,我都沒有捨得喝,看……都便宜你啦!”
說著,她就將身上揹著的軍用水壺取下來“砸”給楊少宗,嘟嘟囊囊的憤怒著還捏緊了拳頭顯擺給楊少宗看一看。
徐小莉是那種很奇怪的丫頭,從小就是黃毛丫頭,頭髮黃黃的像個小洋鬼子,扎著兩個小辮子,每個辮子上都扎著漂亮的紅色塑膠串珠,臉上有些可愛的小雀斑,扁扁的小嘴,總是那麼有活力的活潑好動。
小時候在溝渠裡抓魚,她總是比楊少宗和趙大軍更加激動,總是第一個不分青紅皂白就會跳下水,也經常踩進淤泥坑,非得讓楊少宗和趙大軍一起拉拽才能爬出去的女孩子。
哈!
楊少宗心裡甜蜜蜜,擰開水壺就喝了一大口,甘甜的橘子味汽水一灌而入,霎時解去了所有的疲倦和炙熱。雖然只是縣飲料廠模仿健力寶的土汽水,但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非常可口甘甜,總能讓人精神一震。
“呀,汽水啊,我也喝一口!”
趙大軍迫不及待的又是那麼眼饞的看著楊少宗手裡的軍用水壺,恨不得奪過去喝一個飽。
兩個傢伙就著汽水,吃著公家的大白饅頭,不知道有多開心,像是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午飯,看他們狼吞虎嚥的,趙瑛和徐小莉就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又像是在笑他們的狼狽樣。
吃飽喝足,在中午半個小時的短暫休息時間裡,楊少宗就和趙大軍、瑛子、小莉一起找了片空曠的蔭涼地,他們幾個人坐在大石塊上,楊少宗顧不得髒的躺在魚草堆,仰頭看著天,看著天空慢慢飄過的旗山的雲,用身體感受著大地的存在,心裡無比寧靜的宛若深邃無盡而又無風的大海。
趙瑛悄悄的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挺好奇的看著他,用狗尾巴草撓了撓他的額頭,問道:“少宗,你以後去了城裡上班還會想著咱們嗎?不會都把咱們忘記了吧?”
不用楊少宗回答,趙大軍就道:“怎麼可能嘛,少宗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徐小莉也壞笑道:“就是,就是,少宗,等上班拿了工資記得給我們買點好東西哦!”
楊少宗默默無聲的笑著,享受著這一刻的喜悅和寧靜。
如果這只是一場夢,他真願意永遠停在這個夢裡,再也不用醒來。
高中畢業後的趙瑛又在公社的推薦下去了電大函授兩年,拿了會計證,回到公社在財經科當出納,日後也一直是做公務員,工作穩定,生活卻談不上幸福;徐小莉在供銷社做營業員,下崗後和楊少宗借了一筆錢開了家大藥店,後來還開成了連鎖店,生意經營的很不錯,但她和趙大軍的感情總是很坎坷,一直拖到了三十五歲才結婚。
楊少宗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麼,是不是人一旦踏入社會就會永遠都要面對困難。
他正在這樣的想著,樹林裡忽然響起一聲乾咳聲,板著臉,微微瘸著左腿的徐保山老書記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們身邊。
徐保山不解風情的掃視了這四個年輕人一眼,將那張蒼老的臉板成一塊黑乎乎的鐵板,沉聲著說道:“伢子們要上工了,女伢子也早點回去,下午該去割草的就去割草,該上班的就回去上班。”
趙瑛和徐小莉像是被人抓住了短尾巴的小兔子,一溜煙的跑出去,邊跑邊笑,就像小時候偷瓜未遂那樣,又將楊少宗和趙大軍丟給看守著社會主義西瓜地的大隊書記。
在徐保山的主持下,公社的工分根據髒累遠近和技術難易等原因分成了六個檔次,挖大地就是比技術檔還要高的第一檔,每天十個小時能掙30個工分。
30個工分可不簡單,當然不能讓這幫小伢子們偷懶蹭社會主義的大鍋飯。
徐保山在大堤上巡邏,他的眼睛精的很,誰想偷懶耍滑都會被他一眼揪出來,可當他看到楊少宗的時候,神情不免有些恍惚和愧疚,似乎想到了更多的事。
雖然有一條瘸腿,他也跟著年輕人們一起幹,就在這片大堤上,還有更多的大隊書記和隊長帶頭幹著最苦的活,挑擔、抬土、推土、挖淤……。
這就是這樣的年代。
挖大田的時候,楊少宗也在思索著,他在尋找能為旗山公社帶來希望的道路,這麼挖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地委願意給旗山公社一段時間,縣委卻不是這樣想的,將撤社建鄉當作主要政績的淮西縣委早已將旗山公社視作自己臉上的毒瘤,恨不得在一夜之間就將旗山公社化歸過去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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