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那訊息傳來時,大保也是唬了一跳的,心裡不踏實,就緊趕著收拾了東西,護送昭兒回王府去了!鈺兒原也想著等你回來一道用個晚膳的,又擔心出什麼事兒,不敢久留!”
王溥沉吟著點了點頭,忽聽秦夫人“撲哧”溢笑出聲,不解地問:“你這怎了是,笑什麼?”
秦夫人這回整個地眉開眼笑起來:“昭兒,瞧他小不大丁點的人兒,鬼精鬼精的,盡說大人話,十足十得一個老學究模樣,老神在在的,徒惹人疼!今兒個我們蘭兒可不就被他給比下去了!”
王溥一臉詢問的表情,秦氏續道:“鈺兒幾日前,不是嫌昭兒太過玩劣麼,就請師傅迫他學弈,不曾想他才學這幾天的功夫,今日過來,蘭兒已經不是他對手了。晚間,蘭兒苦著臉到我這來,非要我也給他請個先生,專門教他棋弈。我就對他說,現在咱們府裡的先生也是會教棋的,不用再請,他這才罷了。就在你進門前不多會,陳媽媽指了個丫頭來報,說咱們蘭兒正一個人爬在棋盤上,自與自地對弈呢,還嚷嚷著下回一定要勝過昭兒去。可把我給樂壞了!”說到這,秦氏拿起帕子掩嘴笑個不停。
王溥聽了捋捋髯,心下也是一樂,想起孫子蘭兒和外孫子昭兒那兩個黃口小兒,他的嘴角不自覺翹起來。
王溥踱著步子出了屋,經過彎彎曲曲一帶遊廊,然後向前院走去,轉過一座月洞門,就見一圈石子甬道,兩邊各立一排月白紗燈籠柱,周圍花木齊整,愈發顯得月明燈更明。
前頭不遠就是靜湖,王溥一路賞著宅內風影,倒也心寬不少。
負著手緩緩走至攬月亭,面湖而立,只見明月於湖中漂鳧,似同漣漪嬉戲;又聽風吹樹梢,蟲吟石畔,絮絮滔滔地卻也不顯聒噪。
這片“靜湖”是他自己親自立的意、命的名,就為著時刻提醒自己寧靜以致遠。
每每遇著類似今天這樣的事情,他就會來至此處,沉下心一點一點梳理,條分縷析仔細琢磨,一步一個腳印地小心應對。
想到李琛,又想自己年近花甲,王溥不由仰天一嘆,今天所得之富貴、地位又能維持多久。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隨先帝打下這江山,是為先帝的左膀右臂,當初的地位實是無人能撼。
只是先皇太后於臨終時留下遺命,告誡先帝勿覆前朝亡國之轍,傳位幼主而使主少國疑,授人以柄,社稷難保。太祖百年後,嫡長仍年幼,難堪大任,則皇位繼承應“兄終弟及”,弟終之後再傳回兄之嫡長子,務必要使國有長君,以保大梁社稷永存。
深明孝義的先帝泣拜,答應下先皇太后遺訓,而王溥本身亦覺先皇太后言之有理,加之先帝和今上兄弟情深,遂私底立下“金玉之盟”,寓金玉良言之約。
世事本難料,然偏偏有時預言終成真。
太祖不幸英年而逝,兩個兒子皆年幼,遂駕崩前遵從盟誓,傳位於今上。
今上繼位正當而立之年,勵精圖治,發揚先帝勤儉仁愛的治國精神。只是與先帝好武不同,今上更崇文,他自小就胸藏錦繡、腹隱珠璣,繼位後更是廣開科學門路,大量“天子門生”湧向各路機構。他當初力排眾議,封李琛“太師”之尊,便是對文人志士的變相激勵。
因著今上治國有方,大梁日趨穩定,經濟繁榮。
當年隨著太祖打天下,今上也經歷不少的水裡來火裡去,對於政治方面很有一套手腕。自打登基後,逐步逐步收權,他原先手下的幕府成員陸陸續續進入朝廷擔任要職,再溫水煮青蛙式地替換掉太祖當朝時的文武重臣。
王溥苦笑,自己若沒有“開國元勳”之名護佑,若再兼不懂見風使把舵的話,恐怕亦是同等下場。
他也想激流勇退,趁著功成名就之時致仕返鄉,留個明哲保身,也能壽終正寢。可又想到太祖遺命,想到女婿武郡王及外孫昭兒,他們的未來還不曾著落,他若是早早致仕,將來又何來顏面去見先皇太祖阿!
無奈,他只得苦心經營,掙個表面風光無限、內裡如覆薄冰來!
轉首西望,隱見太師府屋簷下懸著的一盞盞白燈籠在風中飄搖,深深嘆口氣,王溥回身往北苑走去。
一宿無話,天一亮,王溥夫婦梳洗停當,身著素淡之衣,便攜了大子、二子、三子,帶了輓聯、花圈等吊禮前往隔壁太師府弔喪。
因太宗下令禁止喪葬用樂,因此太師府此時一片沉寂,肅穆之極。
主喪之人自然是李琛長子李青梧,此時他除去了頭冠和上衣,披頭散髮,赤著腳,候在中堂右手,見到王溥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