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雙眼微眯,一手捋著下巴上的美髯,慈祥一笑:“王錫蘭?嗯,不錯!可是有了字?”
“回陛下,微臣明年弱冠,方可取字!”
“嗯,朕瞧你身手敏捷,眼神機敏,朕賜你一字如何?”
王錫蘭忙伏地磕頭:“謝主隆恩,微臣受寵若驚!”
太宗稍作沉吟了:“便叫元知,你道何如?”
王錫蘭假意凝眉細思一番,然後擺出一個恍然大悟,欣喜若狂之狀:“陛下聖明,微臣叩謝陛下賜字之恩!”
“嗯,朕聞太傅大人教子有方,自小便送你外出學藝歷練,如今想是學成歸來,不若趁今晚這大好良辰,叫大傢伙開開眼界!”
王錫蘭聞言,低含的面容有那麼一瞬間的遲滯!席位上的王太傅聽到此處,端起案上酒盞,一飲而盡,然後重放空盞於案上。他這一端一放之際,已將面上的神情變化不經意間隱匿。
周勵勤父子此時亦是心波微動,可面上卻只作平常,不去看堂上的皇帝,也不去看堂下的王錫蘭。
王錫蘭目視膝下明亮的大理石磚,目光匯聚,毫不分散,心念一轉間,已是打定主意,微微抬面,那是一臉的無奈:“陛下明查,微臣自幼貪玩,學經史不精,學書畫亦不精,家父是恨鐵不成鋼,遂而才狠心將微臣送至外面,好叫微臣識苦歷艱,自立成人!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微臣本性玩劣,在外學藝亦是學不甚精!今日實在不敢獻醜!不過,微臣自認還是有一技之長的!”
“哦?是何技?”
“臣別無他技,卻吹得一手好簫!”
“咳!咳!咳!”剛欲將口中的一口香茗嚥下的周昱昭聞至此處,一時不慎,竟一度嗆出聲來。
吹得一手好簫?就在這長春殿上?吹他那管子破簫?
王錫蘭不用細辨,便知那大煞風景的咳嗽聲是出自何人,暗下里只一通腹誹。然面上卻是誠懇得不能再誠懇:“微臣自小便喜愛簫音,也勵志要吹得一管好簫!天道酬勤,如今,微臣能拿得出手的,也唯有奏一曲簫音,略為興耳!”
太宗微眯的眼,在聽完王錫蘭聽來甚為忠懇的一席話後,眯得更為細長:“紫熙!你覺得他的提議如何?”
王錫蘭一時沒跟上,乍然聽得一個“熙”字,只當自己的“錫”字,故而抬起頭來,準備再接再厲,再陳述個一句兩句的,卻遙見堂上原本立於后妃身邊的一個俏麗姑娘,緩緩走至皇帝的身側,蹲身行禮,脆聲回道:“兒臣以為甚好!”
“哦?你自己便吹得一手好簫;呆會好好瞧瞧,這位王公子的技藝比之於你又如何?”太宗側頭對紫熙公主囑道,語氣十分溫和。
王錫蘭暗自咂舌,看來自己真得拼上渾身解數才能唬得住這些人了!於是立起身,長身玉立,就像他每次當眾賣弄技藝的時候一樣,其他什麼也不要做,先擺起他一副招牌式的風流倜儻姿態再說,於是簫音尚未奏起,他的模樣卻已是神魂入簫了。
這一次他再次得逞,一曲簫音結束,人們只覺得意猶未盡,紫熙公主怔怔地看著堂下玉樹臨風的俊雅公子,忽然碰到王錫蘭瞄過來的眼神,頓時面色茵紅,嬌羞萬分。
王錫蘭見此,勾唇輕笑,然後躬身對著堂上帝后妃嬪、堂下眾賓臣施禮謝場。
“嗯,聽來倒也尚可!紫熙,你覺得如何?”
紫熙再次上前一步,雙手交握腹前,娓娓道來:“兒臣以為,王公子這一曲簫音,貴不在口技,貴在寄情於簫,融情於簫,人簫合一,實在是奏簫之人的至高境界!”
“哦?這麼說來,紫熙還不曾至此境界?”
“回父皇,兒臣今日獲益匪淺,想不日便亦達此境地了!”才過及笄之禮的紫熙公主表情認真,意念堅定,只是她這表情,在王錫蘭看來卻有些可笑。
我可不曾寄情於簫,融情於簫,人簫合一哦!將才我可是一直在想著,如何快些打發萬歲老頭!
“我兒既有此意,朕不若成全你——王錫蘭、紫熙聽旨!”
太宗皇帝這突如其來的一道旨令,剎時驚詫住殿內眾人,兩位當事人更是愕然無語,只是怔怔地跪下,聽旨!
王太傅和秦氏,王鑄夫婦,王氏姐妹皆一臉的措手不及,之前聖上一丁點口風不曾透露,突如此般作為,其中意欲何為,聖上又是打得什麼算盤,紫熙公主乃前皇后的親女,四皇子的胞妹,平日深得聖上的喜愛,如今卻下嫁王家嫡孫,這步棋走得實在叫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