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娘雖躺在床鋪之上,可她能如何能寐?
想到女兒孤孑一人地身陷皇宮,根本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究竟還會有什麼事將要發生?
擔憂、懊悔、自責、疑慮種種又種種,盡皆一股腦地湧上心頭,她越是想越是難以入睡,終於,她再忍受不住,索性揭開棉褥,趿起鞋子,更衣梳頭。
等不了了,等不了明天了!外面的打綁人才將報過時辰,現在頂多亥正又兩刻,他一向有晚上看書的習慣,若是運氣好,說不定眼下還呆在書房哩!到時過去請燭信幫著通傳一下!
不能再等明天了,明日一早他就要上早朝,午時或許另有公務在身,只能待晚上才能會著面,眠兒的事一天都不能耽擱了。
蕊娘一頭想著,一頭輕輕開了正房門,然後悄無聲息地開啟園子門。
出來園子,蕊娘沒有看到平日暗中守衛園子的兩個護院,想到眠兒今夜並不住在園子裡,心下也就釋然了。這麼一來,反倒更好,省得她深夜出園,還要同他二人過過招!
於是蕊娘拉了拉緊衣襟,就著月光一路摸黑往影紋院的院門走去,才走了一小段路,她忽又頓下腳步,開始猶疑要不要過去。
呆晌了半刻,她一決心,重新拾起腳步,朝著影紋院門繼續輕邁蓮步,只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加沉,越來越速,越來越沉,使得蕊娘必須用手摁住胸前,才不至於讓心跳出胸膛來。
而一頭熱的蕊娘並不知曉,在她走的這條路之盡頭,正有一人同她此時一樣,亦是難抑心頭的那份激動和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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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宮裡來人過府上,還是皇帝身邊的一名侍衛,李青梧恰好同時回府,於是他親自將來人接進會客廳,聽那人傳話,青煙今夜就不回國公府了,卻是被皇上留在了皇宮裡。
皇上留下青煙做什麼呢?按常理,還能做什麼,無非就是承沾雨露唄!
可是李青梧在親耳聞得這訊息之後,起初有些難以置信,因為聖上在他看來,是不會憑著一時的心血來潮,而突然臨幸某位女子。這麼些年來,周邊臨國不時地向大梁進獻各色美貌女子,聖上接是欣然接受了,卻都在使者離開之後,再原封不動地轉賜近臣或有功之將。
然而那侍衛並沒有留下過多的資訊,李青梧又心下疑惑,遂趕忙遣身邊人進宮去打探青煙的訊息。
匆匆用了晚膳,李青梧久久靜不心緒,於是隻身一人埋進書房裡頭,寫了好幾頁紙的大字,從戌時初直寫到亥時初,才停下筆來。
可悲地是,寫完字,他的心情卻比原先還要焦!
“燭信?”
“爺您吩咐!”燭信在門外應道。
“找把剃鬚刀來!”
“是——剃鬚刀?”燭信應完了,才發現不對勁,主子要剃鬚刀做甚?
“嗯!”
“屬下這就尋去!”燭信一頭霧水,凝眉了半天,也沒想到除了剃鬚,做什麼還非得用這剃鬚刀。
難不成主子要將他留了這麼些年的美髯給剃掉?燭信搖搖頭,覺得不大可能。
“既然九妹今晚不在,你去芭焦園給康氏兄弟倆傳我話,今夜就不要他倆守那園子了!”李青梧接過燭信遞過來的剃鬚刀,轉身放到書案上,“給他倆傳過話,我這邊也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歇了吧!”
“是!屬下這就去!”燭信臨走前,瞄了瞄那把剃鬚刀,又迅速瞅了瞅李青梧下巴上的長髯,方才轉身離開。
瞧見燭信的眼神,李青梧不禁也有那麼一瞬的不自在,不過好在燭信走得匆忙,並沒有發現他的迥境。
李青梧從櫥子裡拿出一面小銅鏡,對著鏡子仔細打量了一下鏡中人,又摸了摸下巴上的長髯,然後將鏡子倚支在幾本摞起的厚書邊沿,挪近椅子,便自己親自動手,一刀一刀剃下已足有兩寸長的鬍髯。
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李青梧好歹是梳洗完畢了,這下再照鏡子,發現自己果然年輕了不少,一張臉似與多年前也並不曾有多大變化。
見此,李青梧不由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滿意一笑。
緩步踱出清露館,李青梧一路往東邊的院落行進。
遠遠地,發現東院子裡唯剩幾盞宮燈稀稀拉拉。李青梧儘管將步子放得慢了又慢,可還是很快到了影紋院外。
盯著院門良久,然後輕身一躍,翻過牆頭,連著快走兩步,進到一片竹影之下才又止下步來。
原想接著往芭蕉園方向走的,忽聽得芭蕉園那邊傳來一點小動靜,卻是啟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