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想做什麼?
姜錦年不知道,也猜不透。
她走進臥室,躺在床上,一邊思考一邊犯困,逐漸睡著了。但她的疑慮尚未打消,次日清晨,她坐在餐桌左側,緊挨著傅承林問了他一句話:“昨晚你和助理在商量收購泉安基金嗎?我不要你多做解釋,你只回答一個是,或者不是。”
傅承林卻說:“我在盡力瞭解你們公司。”他正準備多講一些細節,手機忽然鈴聲大作。他立刻接了一個電話,全英文溝通,雙方的語速都很快,不過姜錦年從頭到尾聽得清清楚楚。她舀起一勺紅棗核桃粥,無聲地細嚼慢嚥,剋制著反胃的衝動。
絕不能幹嘔!姜錦年告誡自己。
孕期的諸多反應,讓她懊惱又萎靡。
傅承林還在和重要合作伙伴打電話。近旁擺了一籠屜的湯包,姜錦年夾住一隻,半路上,包子滑掉了,落進餐盤中。傅承林便用左手執起筷子,幫她把包子放入碗裡,她下意識地說一聲:“謝謝老公。”心中又暗歎:她怎麼連吃飯都要他幫忙呢。
再進一步考慮,傅承林收購泉安基金,該不會是為了她吧?這個想法簡直荒誕又好笑。她最多再工作一個月,完成專案收尾,就會離開了。她覺得在公司裡,任何一個有責任心的同事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專案進展最關鍵的時期,突然逃跑的領頭羊,往往是幸福了自己,犧牲了大家。
那麼,傅承林為什麼起了收購的念頭?
他看重了泉安基金的價值嗎?
傅承林送姜錦年上班的途中,她忍不住詢問他,像是一次正式採訪:“傅先生,你要把泉安基金併入資產公司嗎?”
十字路口處,紅燈亮著。
今日天氣惡劣,風雨交加。
低矮的烏雲晦暗不明,翻滾著徘徊於半空中。水霧凝結在車窗上,又被雨刷器一舉剿滅。前方路況擁堵,傅承林耐心等候著,平靜地看著姜錦年。而她眼巴巴盯緊了他,烏黑水潤的瞳仁裡,倒映著淋漓清寒的雨水。他不知自己為何被觸動,實話實說道:“你認識一位姓張的經理嗎?我讓人買了他名下的基金產品,這半個月,他的舉動很反常,頻繁約見客戶,生怕別人在指定日期贖回了基金。他手頭的資金不夠,興許會把主意打到你頭上。”
“我知道為什麼,”姜錦年揭露道,“他和陶學義在炒作一隻爛股。”
她一鼓作氣,全對他說了:“有個老闆控股的公司業績虧損,基本面爛得一塌糊塗,交易市場裡找不到接盤的人。他撥出八千萬現金給了陶學義,承諾介紹更多的大客戶,只求陶學義幫他抬高股價。他們這種做法,類似於去年的龍匹網。我到現在才想明白,為什麼龍匹網一個資料造假的公司,搖身一變就成了創業板的第一名?因為基金公司的推波助瀾。”
她做出預測:“那位賄賂陶學義的老闆呢,也許和龍匹網的執行總裁一樣,等他們公司的股價飆漲,立馬迅速套現,帶著老婆孩子奔逃國外,才不管市場上股民的死活。”
紅燈變綠,汽車緩速慢行。
淅淅瀝瀝的雨聲背景中,傅承林掃了她一眼:“這麼大的事,拖到今天告訴我?
姜錦年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把一段解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才說:“主要是有兩個原因。第一,他們的做法並不罕見,而我沒有實際的證據。第二,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假設我……”
“別做假設了,”傅承林打斷道,“先想對策。”
他冷靜地分析:“你知道這件事,說明陶學義一開始找了你。”
姜錦年點頭。
傅承林理順了前因後果:“張經理是實際操作人,說明你拒絕了陶學義。你知情不舉報,不參與,作為領導者不可能放心。陶學義安排你成為新任基金經理,處理新三板專案,經常讓你一人帶隊,我看他是另有企圖。”
抵達辦公大樓之前,傅承林撂給她一句話:“你有兩個選擇,今天辭職,跟我回家。或者,你工作到月底,見識一下行業的陰暗面。”他左手握著方向盤,骨節用力,顯得發白,姜錦年知道他是生氣了,不止生氣,還很憤怒。他可能認為她沒什麼本事,很愛逞強,又很不聽話。
風雨瀟瀟,飄灑在寫字樓之外。
姜錦年淺吸一口氣,溫聲細語道:“好的,我待會兒就辭職。”
車窗向上靠攏,她沒忘記囑咐他:“雨天路滑,你注意安全,晚上我在公司門口等你。”
黑色轎車漸漸消失在雨幕中。姜錦年撐著一把傘,獨自踏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