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四更二點,宮門大開。 宗順帝沒有歇息多久,就下了榻,顏貴妃伺候他更衣梳頭,送走他,又悄悄遣了一個宮人出宮,去給扈如心報信。 扈如心得了訊息,親自去了一趟奉國寺,聖人一寸不退的訊息遞給了弘方,又威逼利誘了一番。 再回城,恰巧遇到百人出海迎接使臣的隊伍。 芮國禁海多年,每次開動官船出海迎接使臣,陣仗都不小。 這次聖人詔令廣西經略使任押伴官,帶隊出海。各級官員、樂伎、以及車、馬、節、旗,浩浩蕩蕩走在官道上。 扈如心帶著冪笠,騎著馬佇立在遠處。很快她發現了韋不琛的身影。驅馬走過他的身後,只說了一句“隨我來”,二人一前一後進了臨街的茶肆二樓。 “韋大人穿著這身新衣當真英武。”扈如心淺笑著,“不知崔家的中秋宴味道可好?” 韋不琛毫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行蹤,他本來也沒有遮掩。 “扈姑娘真是耳聰目明。” “耳聰目明四個字,說得真好。”扈如心靠在窗邊,像個對一切都很好奇的女娃娃,探究地看他,“崔傢什麼門楣,韋副指揮使上任第一宴不是傅家而是崔家,任誰都要猜上一猜,崔姑娘貌美如花,韋大人可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韋不琛看向隊伍的眼神頓了頓。 陸錚在隊伍之中。 銀臺司從來沒有參與過迎來送往的事。這一次陸錚的名字是中秋宴後傅郢最後添上去的。不得不想是崔禮禮在其中牽線搭橋。 她圖的是什麼?陸錚所圖又是什麼? 收回目光,看向扈如心:“若無要事,韋某告辭。” 走出茶肆,被圍觀擁擠的百姓攔住了去路。 只聽見有人道:“夫人,夫人,二公子在那裡。” 韋不琛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穿著織錦緞面的對襟褙子,站在人群中張望:“我看見錚兒了,在那裡。” “二公子穿上官服真是好看。”小丫頭望著馬背上的人,滿京城除了二公子,再沒有這麼俊朗的男子了。後半句話可不敢說出口,中秋節被螃蟹夾了手指的小丫頭紅兒,就被髮賣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衣裳帶夠了沒有,南方溼冷,他應該帶些藥的。”關氏嘆了一句,“走這麼遠,也不回家說一聲。” “娘,你就放心吧。錚弟他向來自由慣了,定沒有問題。”陸鈞站在她身後,含笑說著。 韋不琛眼眸一黯,不想再聽,卻又被人潮擠得的走不動路。 “夫人,夫人,二公子調頭回來了。定是看見咱們了,要來告別。”小丫頭免不得激動起來。 陸錚騎在馬上,一身圓領寬袖的官袍,烏角革帶束得腰挺直。他本就生得俊美,身上松綠的繡袍在陽光下閃著光,添了幾分英挺和矜貴。 只見他調轉馬頭往這頭來,韋不琛微微側身,躲在了一根木柱後。 “錚兒——”關氏看著他來了,滿心欣慰,只是聲音太小,被人群和鑼鼓淹沒了。 陸錚胯下的小黑馬顛著細細的小碎步,從關氏面前經過,直直去向不遠處,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你來送我?” 韋不琛一看,竟然是她。 她,是特地來送他的嗎? 崔禮禮淡淡地笑著:“公主的生辰宴要到了,我來選份禮品,既然碰到了,你就一路順風吧。” 說罷,又指了指前面:“別掉隊了。” 韋不琛看著二人站在人群裡,一人仰頭,一人低頭,嘴角都含著笑,旁若無人地說著話,心中一陣酸澀。 又聽見關氏拉著陸鈞問:“那是誰家的姑娘?可是錚兒看上的那個?” 陸鈞笑著打趣:“看樣子是,從親孃面前過,不識親孃只見伊人。” 關氏張望了一番,又拉著陸鈞:“我看著那姑娘容貌氣度不像尋常人家的,你去打聽打聽。” “哪裡還需要打聽?兒子一會去問問臨竹。” 關氏嗔怪道:“你別去問,臊著他了,仔細你父親明年螃蟹都沒得吃。” “全京城的螃蟹都在咱們家,至今都沒吃完,我爹明年定然不願吃螃蟹了。”陸鈞笑著假意抱怨了起來。 正說著,曹斌騎著馬也奔了過去:“崔姑娘——崔姑娘——” 他一身絳衣繡袍,彘獸雖兇猛,穿在他胸前卻有些憨憨的可愛:“崔姑娘,可是來送我的?” “曹使者,路途遙遠,凡事小心。南方潮溼,可帶藥了?” “帶了,崔姑娘當真細心。我還帶了你送給我的羅盤。” 崔禮禮微笑著點點頭:“你們快去吧,別耽誤了。” 陸錚望望她身後:“拾葉呢?” 拾葉把著劍柄,冷眼冷臉地從旁邊站了過來。 “小拾葉,護好你家姑娘。” 還用他說? 拾葉眼含怒氣地望著陸錚,一句話也不想搭。 陸錚無所謂地笑笑,突然湊到崔禮禮眼前:“你最近對我有些冷淡,是不是不捨得我走?” 不待崔禮禮回答,他抽身上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扭轉馬身往前去,再也沒有回頭。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