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騎在馬上,身後跟著關氏的馬車。 “公子,唐淵之已經送回去了。”臨竹低聲道,“奴看著他被宮裡的車接走的。” 果然出事了。 陸錚心中一動,看了韋不琛給的抓捕名單,他就推測到太后活不久了。 “走,趁著未鎖城,送母親見見陸大將軍。”陸錚抬起手中的馬鞭,指了指城門。身上的墨氅在風雪中獵獵作響,那姿勢像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雪紛紛揚揚,如同天地間緩緩垂下的純淨紗幕。 城外的雪更大,軍營裡積的雪早已沒過了腳背。 關氏憂心忡忡地看著漫天的雪,捏著帕子轉身對陸孝勇道:“就不能晚幾日出發嗎?” “軍令如山,豈有隨意變動的道理?!”陸孝勇只穿著薄薄的長衫,蹲在帳子裡磨長槍的槍頭。 “這樣的天氣,只怕沒多遠就會生病,聖人也不願看著將士們不戰而亡吧。”關氏覺得自己說得一點沒錯,“再說,這麼大的雪,萬一來個雪崩什麼的?” 陸鈞提著一壺熱茶笑著走進來:“娘,別擔心。出了槐山就沒有山谷了,一片平原。不會有事的。再說,我們都備好了冬衣和柴火,沒有問題。” 說完,他替關氏倒了一盞熱茶。 陸孝勇霍霍磨槍,目光又瞟向帳外:“沒事就回去吧,軍營裡待久了,說起來總是不好。” “看看你們就走,”關氏知他心結:“錚兒送我來的,不願意進來,一直在營外。” 陸孝勇放下銀槍頭:“走,我送你上馬車。” 關氏抿抿唇,放下茶盞,取下架子上的袍子替陸孝勇披上,紅著眼道:“仔細凍著了!” 陸孝勇點點頭,送關氏上了車,看見遠處站著一個英武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幼子陸錚。 明日出徵,陸錚就要進宮伴駕。陸孝勇記起年前的那次關於刀柄的談話。 刀柄、刀柄,誰願意做刀,誰願意做柄?陸錚的功夫,做刀柄實在是可惜了。可人生在世,選擇不多,有一個兒子能好好活著,對陸孝勇來說也是一個念想,至少關氏有人照顧。陸家也算後繼有人。 他走到陸錚身邊,指了指陸錚的黑馬:“上馬,你我賽一賽。” 陸錚搖搖頭:“不去。等你們回來再賽。” 陸孝勇胸口一悶,誰知道此行能否回得來? 陸錚看著白茫茫的天地,淡淡地道:“大將軍行軍打仗,應該懂得‘天時地利人和’六字。這樣強行出兵,多成敗勢。” 陸孝勇深吸一口氣,這道理誰又不知?軍令如山,違者殺無赦。聖人下的旨意,誰又能阻撓? “行了,看也看了,我明日進宮,就不送你們了。”陸錚笑笑。 陸孝勇想說點什麼,卻又有些頹然。 “只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大將軍若遇到什麼困阻,還是應該以將士們為先。莫要只想著做一個忠君的蠢人。” 陸錚說完翻身上了馬,正要離開,卻被人叫住。 “二公子——” 陸錚轉頭一看,是李大夫。 旋即神情緩了緩,帶著李大夫到無人之處,低聲問道:“聽說你去直使衙門練了手,練得如何了?” “應付尋常戰事應該無礙了。”李大夫垂首說道,“還請公子替老朽謝過崔姑娘。” 提到崔禮禮,陸錚唇角微微一揚:“會的。” “對了,”李大夫從袖子裡取出兩個瓷瓶:“這是崔姑娘託老朽制的藥丸,請公子轉交給崔姑娘。” 她生病了?陸錚眉頭一蹙:“什麼藥?” 李大夫有些尷尬:“避子藥。這藥雖好,終究是傷身的。公子也要叮囑崔姑娘少用一些才是。” 陸錚神色一凝,說不出心中的情緒是沉重,或是疼痛,又或是失落。 想了好一陣,才道:“我也找李大夫請一個方子。” 隨即,大手一抬,讓臨竹拿來紙筆。 --- 唐淵之進了宮,腦子仍舊是混沌的。 他渾渾噩噩地站在昌寧宮裡,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太后,搖搖頭。出來跪在宗順帝面前道:“太后大限將至。” “太醫令——”宗順帝垂眸冷聲說道,“你翫忽職守,朕看你是不想坐這個位子了。” “聖人——”唐淵之伏身道,“微臣不敢!太后她當真是已藥石枉然了。” “她是朕的生母!朕必須要太后長命百歲!”宗順帝有些暴戾,“你們今日救不活她,太醫局都要陪葬!” 唐淵之只得帶著太醫們縮回榻邊,往那老婦身上扎滿銀針。 哪怕多吊一個時辰的命,也能撿回自己的命。 “聖人——”常侍回來了低聲道,“秦統領已經進宮了。清平縣主似乎聽到風聲了,剛出了府,請旨進宮。” 她兒子明日下定,這麼多事不夠她忙嗎? 宗順帝早就料到了會有此事,他唇角一壓:“明日大軍出征,非詔不得入宮,違者以抗軍令論處。她貴為縣主,難道還忘了這是芮國的鐵律?是要見血才肯罷休嗎?”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