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惹人了。”陸錚又想起韋不琛抓她手的情形。韋不琛對她的情緒,他是能看出來的。她也應該是知道的。
崔禮禮從箱子裡抬起頭來,含情的杏眼就躲在箱子沿後看他,沒有說話。只覺得自從那日陸錚從她屋子走了之後,他有些變化。
良久,她才道:“我想喝酒。”
陸錚笑笑:“那就喝點熱酒,暖暖身子,也可以睡個好覺。”說完便讓人送了兩壺燙好的酒來。
喪期不許飲酒作樂,但關上門,誰又管得了誰。
她往琉璃盞中倒了滿滿的滾燙的酒,一飲而盡,酒氣帶著果香頓時侵入四肢百骸,這才覺得疏通了自己的奇經八脈。
她拿出一個細細小小的千里眼,對著窗外睜隻眼閉隻眼地望著:“你都從哪兒淘來的?”
陸錚提著玉壺湊了過來,給她倒了滿杯:“兩次去泉州,沿途看到好玩的,就給你買了。”
崔禮禮滿飲之後,看著這滿箱的東西,似乎聽懂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她手裡握著一個掐金絲鑲寶石的小千裡眼,甚是精巧。把玩了一下,將千里眼對準了他,看他起伏的眉,溫和的眼:“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今天是不是生氣了?”
陸錚的星目劍眉一挑,沒有否認:“是。”
崔禮禮這下才真的確定。陸錚有時候事事都無所謂,其實情緒掩藏得極好,若不仔細分辨,都難以察覺。
千里眼對準了男人的唇,是真好看:“那天在我家,你是不是也生氣了?”
很顯然男人的呼吸頓了頓,旋即唇角又一揚:“何以見得?”
“你每次生氣都自己走開。”回來時,似乎又跟沒事人一般。
“我並非惱你,”陸錚就著酒壺又與她幹了一杯,“我是惱這個世道。你應該瞭解世間俗人的心思。尋常父母對女兒所求,不過是相夫教子,最多找個好人家去相夫教子。”
沒錯。
陸錚看向窗外夜色:“你爹孃雖珍愛於你,但他們的珍愛,也最多不過是讓你選一個喜歡的人相夫教子。”
她聽得眼眶一熱,陸錚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看人看事十分犀利精準。
只聽見陸錚繼續說道:“即便沒有沈延、沒有韋不琛,你以為他們就真能縱容你隨心所欲一輩子?即便他們能容,這世道也容不了你。”
崔禮禮知道他說得分毫不差。
前世剛守寡時,爹孃也想過要將她從深宅之中搬出來。
可娘想了又想,勸說道:“禮禮啊,在哪裡不是熬呢?離開了縣主府,你一個寡婦,日子更不好過。出門買個藥,唾沫星子都能淹沒你。”
娘說的是大實話。
這世道就是這樣。
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