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寬大的馬車緩緩地駛在官道上。 兩匹馬兒身形高大,拖著大車也輕鬆。 車簾子後面冒出一道不悅又不耐煩的聲音:“松間,收到信沒有?” 坐在前面趕車的松間嘆了一口氣:“公子,您早上剛問過了,崔姑娘沒有回信。” 簾子後的聲音帶著幾許怒意:“我何曾問過她?我問的是舲衛!” 松間撇撇嘴,舲衛有什麼可問的。 公子幾日前在泉州中毒負傷,便先乘馬車返京,暗中留下舲衛悄悄跟著船出海送諶離使臣。 罷了罷了,公子就是在找茬,中了毒,又受了傷,心裡那個人還不聞不問,換誰誰都不高興。 這崔姑娘也是,跟公子這樣那樣了一天兩夜,好歹也是有些情分的。公子中毒受傷的訊息都用水梟傳過去好幾日了,按說也應該收到了,怎麼就一點訊息都不回呢。 “公子,他們才剛出海沒幾日,沒這麼快傳信回來的。” 陸錚覺得松間越來越不招人待見,沒有哪句話是他想聽的。 他身上好幾處都纏著止血的白布,傷口還滲著血,顯然是傷得不輕。加上餘毒未清,整個人都還少些力氣,只斜斜地靠在車壁。 手裡捏著幾日前收到的那張字條,手背青筋突著,幾欲將那紙條捏成齏粉。 看一次,就氣一次。 那夜中毒受傷,第二日醒過來取出一直沒來得及讀的回信,原以為會有些情意綿綿的相思之語。誰知竟瀟瀟灑灑毫不顧忌地寫著這麼一句話: “遠水難解近渴,我尋著身邊的用。” 陸錚將那字條揉捏成團,投進暖爐裡,燒成了灰。 她對這個有執念,他知道。 只是,心呢?她的心是石頭做的,還是千年寒鐵做的? 那日在桃花渡,他就有些後悔。 她對這男女之事毫不在意,可一直還未能徹底放開。不碰她,她尚能控制一些。偏她對自己百般挑逗,他箭在弦,弓已滿,如何收得住? 芙蓉帳下,你儂我儂,予取予求,恨不能時時刻刻都貼在他身上。 結果掀開帳子,就翻臉不認人了。 陸錚眼眸沉了沉:“滎州那邊如何?” 松間答道:“那幾人已被控制,這兩日等著我們訊息,便可抓了送回京中。” “可以抓了,我再歇一日,明日騎馬回京。” “您的傷恐怕——” “無妨。” 陸錚閉上眼。手被短弩射中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但今日已二十七了,再不回去,只怕趕不上龍抬頭。哪怕提前一日呢?也能攔住父兄的出征。 --- 舒欒沒有回九春樓,連帶著追過去的引泉也沒有回來。 崔禮禮有些後悔,在九春樓裡坐了一整晚,心中忐忑不安。 春華和拾葉見這狀況不太對,互相看了一眼,還是春華進屋相勸:“姑娘,您先眯一會。奴婢讓拾葉去挨家挨戶地看看,總能打聽點訊息。” 崔禮禮搖搖頭:“此事並不簡單。春華,你去元陽公主府問問。” “是。” “拾葉,”崔禮禮拉著拾葉,“你去尋臨竹。請他幫忙查一查這馬車的事。” “是。” 拾葉和春華立刻走了。 崔禮禮坐著想了一陣子,決定再去尋韋不琛。他們繡使的案牘庫上有自己的生庚,想來也應該有各家馬車的記錄,只是不知能不能替自己查。 一拉開門,走廊上站滿了小倌們。 她在裡面坐了一夜,小倌們就在門外站了一夜。大家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眼裡有擔憂,有傷感,還有一種唇亡齒寒的惶恐。 崔禮禮懂。 她提起笑,拍拍他們的手:“你們放心,我一定將舒欒和引泉尋回來。” 說罷,她攏緊了披風,匆匆下樓,走出九春樓。 冬日的清晨,天還未大亮。她翻身上馬,一甩鞭子,馬兒疾馳在空蕩蕩的長街上。寒冷吹過耳畔,捉著韁繩的手被颳得生疼。 她咬咬唇,只催著馬兒跑得更快一些。 到了韋宅。 她沒有片刻猶豫,直直地敲了門。 “誰?”門內男子低聲問著。 “韋大人,是我,崔禮禮。” 門很快開了。 韋不琛站在門內,看她的臉被風吹得僵紅,卻沒有讓她進院。只淡漠地道:“有公事,去直使衙門裡說。” “我是想問——”話音未落,面前的門就關上了。 她不甘心地又拍了拍門:“韋大人,我有事請你幫忙。看在——” 門又開啟了,韋不琛皺著眉,聲音愈發地疏遠:“崔姑娘,你我非親非故,還請莫要再擾。有事去直使找我。” 說完,他砰地一下,將門關得嚴實,沉吟片刻才回到屋內。 屋裡正坐著一個人:“韋大人,方才還否認你與崔家娘子相熟。想不到天未亮,人家就來尋你。” 那人見韋不琛不說話,又陰惻惻地笑了幾聲:“如何?留一個殺一個。” “人已進了刑部,我這身份不便進入。” “韋指揮使的能耐,燕王殿下是知道的。”那人眼中一閃寒光,“崔家小娘子並未走遠,在下不介意替你將人扣下。畢竟我們郡主可是想要她的命的。”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