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圍著代王獻殷勤,眼中更是閃過一絲嘲諷,卻不上前。
此時洛姜在裡面而出,向代王輕輕額首,代王得了示意,方起身進屋。
一進去,暫作產房的堂屋絲絲縈繞的雅香,原本血水汙穢點滴不存,散的一乾二淨。
“這香是?”蘇子籍略一停,問著,香可不能隨意。
“此香是宿枕香,最能寧心安神,安養生息,京內權貴多用。”洛姜細細的解釋:“更適宜產婦修養。”
蘇子籍輕輕點頭,這素雅馨香不絕,血腥味寡淡不可聞,暗想的確有些手段,這時產後體弱氣虛的葉不悔,看見代王不避忌諱探望,心裡莫名感動,就要掙扎起身。
“別動,躺著就行。”蘇子籍上前湊近床榻,早有洛姜搬來圓凳,候著代王坐下,與為王府綿延子息立了大功的葉不悔說話,又遞上了襁褓。
襁褓裹的嬰孩,看不出面孔,但血脈相連的聯絡,使蘇子籍感到由衷的喜悅,初為人父的快意縈繞心頭,久久不散,恍惚之間,突然使蘇子籍想起了當年,久久凝視著她,眼前蒼白的臉,與相似又略小的面孔合一。
當年,自己最落魄時,就是這張面孔板著臉,其實每次送餅送肉都是她。
以後風風雨雨,最艱難時,她也沒有動搖過。
現在又誕下了兒子。
這份情誼,重的讓他眼有些發熱。
“不悔,辛苦你了。”驀然間,蘇子籍說著,每個人都能聽出,這語出真誠,半點虛假都沒有。
“能為夫君誕下子息,是臣妾的榮幸,也是最大的期待。”葉不悔說著,她不能多說,只是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其中便是。
女醫師見此,略停一會,微微福身。
蘇子籍只得起身,這不但是民間忌諱,也是產婦不能受寒,不能受菌,剛才入見,已是破格。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蘇子籍低聲說著,見強撐的葉不悔合上眼,就靜靜退了出去。
抵達外庭,明月升空,把園林沐浴在柔和的光中,眼前是一道柱廊,隱隱約約,似若通往古今。
一時間,蘇子籍痴了。
“主公。”良久,輕聲打斷了追憶。
“你們都且退下。”代王醒轉過來,也不以為意,衝著別人說著,這些人立刻低眉順眼的退了出去。
野道人感覺到有人目光停留在身上一瞬,也不在意。
他在代王府的地位,可不是靠著阿諛奉承得來,而靠著功勞,靠著與代王一起經歷了這樣多磨難得來。
這些人遇到了事,就想著脫身,等事情結束了,沒事了,又想要在代王心裡得個前程甚至富貴,這世上哪有這樣的美事?
“如何?”蘇子籍目光沒有落在野道人身上,而望著那些遠去的人,似是隨口一問。
野道人從袖中取出一卷紙,恭敬遞過去:“主公,這上面的都是府內動搖了的人。”
蘇子籍接過來,展開一看,一時沒說話,在走廊裡慢慢踱步。
上面的人不僅有重金請來的江湖人和客卿,更有著當初自己親自請回來的太子府老人以及後人。
無論哪一方,都從未虧待過,甚至大多對其有恩。
剩下的那些僕人,也多是跟了自己有些時日,自己也從來是賞罰分明,給的好處從不少。
但在圍府之夜,上面這些人卻都辜負了他的信任。
或許是當時事情發展太快,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倒沒發生告密之事。
但很肯定,只要當時有一點拖延,必有人會跳出來。
雖然可以理解他們的選擇,面對國家皇權,動搖是正常,甚至還可以弄個“昧小義而成大忠”的牌坊。
可,理解是理解,卻斷然容不得。
“主公,這些人,是不是盡數殺掉?”野道人認真問著。
“不是時候,也動靜太大。”蘇子籍想了下,就搖了頭,苦笑:“幸孫平還沒有動搖,可少慰我心。”
話是這樣說,可隨之就變的冷冰冰:“這些人,不能留了,將趙八立刻杖斃,餘下這些動搖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貶到店鋪、城外的田莊去。”
“以後,永不錄用。”
“臣明白。”野道人暗暗覺得可惜,貶到外面,過幾年死了誰知道?有這一句“永不錄用”,倒不能全數弄死了。
“孫平、秦應、薄延、洛姜!”蘇子籍說完,又說了幾個名字:“這些人,孤要見,讓他們立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