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立來到牧馬秦莊,在門口跟宋大中撞個正著。
兩人沒有開口說話,稍頓腳步,就各投他方了。
宋大中對殷立有了些許厭恨,他沒什麼好說的。
而殷立不說話,則是因為此時尷尬的身份。他是兵,而宋大中是賊,他能說什麼呢?他只能默不作聲,暗暗維護。儘管殷立有袒護之心,但他心裡卻不舒服,以前的宋大中耿直爽朗,對他沒有秘密可言;但此刻的宋大中卻是一副全新的面孔,有城府,甚至可以說有些深不可測。
“哎。”殷立嘆了口氣,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閻松站在大堂門前看著他,負手而立,表情坦然。
他身邊除了管家,再沒旁人,顯得又無比的淒涼。
殷立帶上院門,上前拱手:“晚輩見過大司馬。”
閻松撫摸白鬚,淺淺眯笑:“比我預期來得快。”
殷立問:“大司馬把家人都打發走了嗎?您自己為什麼不逃?”
閻松輕輕打哈:“哈哈哈……,老夫籌劃一年,布了一個局中局,太后花了大半年都沒能破案。可你一來,僅用了兩天就破了老夫佈下的局面,你這麼大本事,我逃去哪裡,你都能找得到。與其這樣,老夫還不如坐以待斃,束手就擒。”
殷立道:“你若不用厄爾曼人,晚輩也沒有藉口插手這個案子。”
“你不瞭解太后,即使沒有厄爾曼人,太后也能編個合理的理由宣你下山插手案子。再說,厄爾曼人並不邪惡,老夫並不認為他們是妖人。厄爾曼人其實與我日向帝國原本是一脈。四千年前,妖族南侵,禍我百姓,混混沌沌亂了近千年。直到三千年前,仙翁修得一套大結界之術,在邊境架起結界,亂世才算完結。由於這道結界,厄爾曼部落被遮蔽在外,自此被劃成妖族。那北域妖地是苦寒之地,沒有物資供給,他們能夠繁衍下來,極是不易。所以,三千年來,他們向朝廷請求南遷不下數百次之多,可每一次都被朝廷無情拒絕。”
“所以,您想幫他們南遷,對嗎?”
“老夫的計劃本來用不著他們。是他們自己想在我的計劃裡扮演角色,他們想要效忠新帝,爭取南遷。所以,老夫就佈下了一個案中案。可惜謀劃不成,反倒害苦了少庸和少商兩位王子。”
閻松的一席話,聽得殷立由衷起敬。
因為閻松有一顆最純真的慈悲之心。
殷立從來不屑於做什麼救世主,但對救世主的閻松,卻無比敬佩。
他低頭沉默片刻,勸道:“大司馬,趁太后沒來,您趕緊逃吧。”
閻松笑笑:“兩位王子因我遇難,身為老臣,怎麼能獨善其身。”
殷立嘆道:“看得出來,您有慷慨赴死的決心。可晚輩就不明白,謀反是殺頭的大罪,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僅僅因為我爹和太后的謠言,所以你要反她?或者說,這些謠言是真的?晚輩今晚過來,只想把這個謠言弄清楚。”
是啊,這個謠言威力太大,壓得他喘不過氣了。
這兩天他之所以賣足力氣查案,全因謠言之故。
他怕謠言屬實,他怕太后遇難,殷室跟著遭殃。
如果證實天子並非殷室血脈,日後就沒有必要做個傻缺,任由太后利用了。
“你爹和太后是同窗,她們倆關係匪淺,這一點連先帝都清楚。至於說,這謠言屬不屬實,老夫不敢下這個結論。不過你爹確實挺怪,經常會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有時候他會不顧場合,跟男男女女勾肩搭背,讓人很難理解他的行為。正因為他脾性怪異,有些人就難免臆想了。”
“既然是臆想,既然不確定,那您為什麼還要謀反?”
“哈哈哈……,謠言止於智者,老夫只說不敢下結論,但老夫同時相信,你爹還不至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老夫起事並不是因為謠言。或許你心裡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進出皇宮那麼多次,卻從來沒有見過天子,對不對?這就是老夫起事謀反的原因。天子是在襁褓中登基繼位,由於天子幼小,十四年來一直是太后坐朝主政。但是,在主政期間,太后從來不讓天子坐朝旁聽,學習理政,老夫曾多次諫言,太后蠻橫霸道,不肯採納。她把天子藏在後宮,這未免讓人懷疑她有竊政之疑。所以,老夫要反她。”
殷立想了想,還真是這樣,他從來沒見過天子的面。
難道真像大司馬擔心的一樣,太后不想歸政於天子?
想到這兒,轉念又想,管她歸不歸,跟我有屁關係:“謠言止於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