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的時候,父子二人在葉晟墳前一起磕了幾個頭頭,李信又張羅著把葉老頭的墓碑換了,從陳國公正式換成了“寧陵郡王”,然後李信又帶著李平兩個人在葉家莊住了兩三天,到第四天的時候,李信便帶著葉茂一起返回京城。
本來葉茂身上有傷,李信的意思是等他養好傷之後再回京城去任職,但是這位陳國公知曉了神機營之後,迫不及待的要返回京城裡去,去見識西南出產的各式新式火器。
葉茂平日裡無論去哪裡都是騎馬,基本不怎麼坐馬車,但是因為身上有傷,這一次也不得不坐在馬車裡,因為李信的馬車最大,能夠容得下葉茂半躺著,便讓葉茂與自己同車,師叔侄兩個人一路閒談。
葉茂身後的傷勢仍沒有痊癒,只能坐著或是側躺著,此時他坐在李信馬車的床邊,笑呵呵的看著李信:“師叔這幾個月,感受如何?”
李信本來正在看一本雜書,聞言微微皺眉:“什麼感受?”
“就是……”
葉茂一時語塞,撓了撓頭之後,才終於憋出了一個詞:“就是那種……大權獨攬的感受。”
李信放下手中的書籍,微微搖頭:“我一直都沒有大權獨攬。”
“不止是我,便是歷朝歷代的權臣乃至於天子,也很少有真正可以大權獨攬的人存在,一般都是掌個綱,然後下放權力,再小心翼翼的維護著權力的平衡。”
“一個人要是想要管所有的事情,便會成為獨夫,到時候不僅沒有朋友,就連麾下部屬都會慢慢走遠。”
葉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李信,開口問道:“那師叔……以後有什麼打算?”
這位葉國公笑著說道:“從前祖父一直讓我讀書,我沒有怎麼聽他的,讀的書不多,但是也知道歷朝歷代只要打進京城裡的人,一般就改朝換代了,但是師叔你打進京城,怕有……小半年了罷?”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葉茂:“我要是想現在做皇帝,葉國公同意否?”
“我自然是同意的。”
葉茂咧嘴笑道:“從我把陳國公府的印章交給師叔開始,不管師叔要做什麼,葉家都鐵了心支援師叔了。”
李信微微搖頭:“葉家支援,種家支不支援?西邊的西陲軍支援不支援?朝堂裡的百官骨頭軟,暫且不用考量,可大晉遍地到處都是姬家的宗室,我此時登基稱帝,他們又會不會服氣?”
一連串的問題問完之後,不等葉茂回答,李信便自己搖頭道:“姬家的宗室,是絕不會支援的。”
“不管是誰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只要皇帝依舊姓姬,他們就依舊會是宗室,這些人就依舊可以大屋得住,駿馬得騎,但是朝廷要是換了姓,他們的身份變沒了。”
“這個身份是他們的命根子,沒了他們是要跳起來與我拼命的。”
說到這裡,李信呵呵一笑:“當然了,這些大晉的宗室手裡基本沒有兵權,就算統統起來反對朝廷,也不過是多死幾個人而已,但是現在朝廷需要的是穩定,京城的兵制要改,北邊的鮮卑部要平,朝廷上下的人雖然口口聲聲的說要效忠我,但是實際上是我用刀架在脖子上逼著他們的,假使天下亂起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樣子。”
李大都督眯著眼睛,呵呵一笑:“到現在,你還覺得我能夠登基麼?”
葉茂雖然心思耿直,但是並不傻,他嘿嘿一笑:“自然可以。”
“只要師叔你下得了手殺人,軍權在手,什麼時候登基都沒有問題,至於朝廷上下的那些大頭書生更是不足為懼,了不起師叔直接棄之不用就是,天底下願意做官的人如同過江之鯽數之不盡,到時候朝廷一紙文書下發,這些人立刻擠破了腦袋來給師叔磕頭。”
李信面無表情。
“我夫人姓姬,我總不能把姬家的人殺個一乾二淨。”
這才是現在李信遇到的難處之一,西南集團的所有人,都在明裡暗裡逼著他登基正位,如葉茂所說,只要他點頭,到時候不管是朝廷還是地方宗室都不是什麼問題,沐英等人太樂意幫著李信舉起屠刀了,只要三四個月,大晉上下近十萬宗室,就會被屠戮六七成,剩下的也會改名換姓,不再承認自己的姬姓。
但是問題是,李信也是姬家的女婿。
九公主跟了他十多年時間,一直不離不棄,還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如今還懷了第四個,李信總不能下令,滅了自家夫人的滿門罷?
況且這已經不是滿門老小這麼簡單,這已經是亡族滅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