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這個人,是個很識時務的人,該認慫的時候他也會低頭認慫。
所以他囂張的時候,就自然有他囂張的道理。
這會兒,平南軍有小半被葉鳴所部看在劍閣,又有一部分分散在西南各個城池駐守,南蜀遺民那邊,也還有近萬平南軍在看著,整個龐大的平南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被“肢解”了,此時李慎所能動用的兵力,最多也就是七八萬人。
但是即便是這七八萬人,他也要留下一半甚至是一大半看守錦城,能夠帶來涪縣的,不會超過四萬人。
李信也有四萬人。
兵力對等的情況下,攻城方想要贏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李信的底氣在於,這一次他們的糧草還算充沛,再加上又拿下了一個縣城,最起碼半年是耗的起的,可是平南軍卻已經耗不起半年了。
就算不加上那些南蜀遺民,李慎也已經拿李信沒了辦法。
李慎沉默了很久,最後抬頭看了面前這個長相與自己有六七分相像的少年人一眼,最終緩緩的說道“你有多少人?”
最開始的時候,李慎認為如果要翻越摩天嶺,就不可能有太多人,他給出的估算是一萬人。
但是當他看到涪縣失落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估算錯了。
一萬人不可能在三四天的時間裡,就拿下涪城。
李信笑意盎然。
“大將軍不妨猜一猜?”
李慎看了一眼李信身後的涪城戰場,此時仍然有人在戰場上掩埋屍體,清理戰場,這是打仗之後必須要做的動作,並不是為了什麼人道主義,而是為了防止瘟疫。
“兩萬?”
李信含笑搖頭。
“不對。”
李慎沒有再猜下去了。
因為再猜下去沒有意義。
涪城裡的守軍只要超過兩萬人,短時間內平南軍就沒有辦法再拿回涪城了,這一點不管是李慎,還是李信,心裡都非常清楚。
這位在朝堂縱橫了幾十年的大將軍,第一次在心裡產生了無力感。
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怎麼把李信放在心上,那個時候李信在他眼裡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小麻煩,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麻煩越來越大,每一次都脫出了李慎的估計。
知道現在,李信已經成為了一個讓他感到無力的大麻煩。
見到李慎這麼一副表情,靖安侯爺笑得更開心了。
“不瞞大將軍說,這兩個月時間我過的很是艱難,陰平古道這種路,根本就不是人走的地方。”
“沿路有蚊蟲野獸不說,為了隱蔽,還沒有辦法大規模的生火造飯,整整兩個字的時間,我們大部分都是吃乾糧過來的。”
“兩個月時間,我連澡都沒有洗過。”
說著,李信深處了自己的右手手掌,『露』出了手掌上一道長長的疤痕。
“看到了沒有,這個是我從摩天嶺上爬下來的時候割傷的。”
“那個時候,我幾乎要放棄從摩天嶺爬過來了。”
摩天嶺,是一個很艱難的坎,不僅僅是李信在那裡受了傷,他麾下的將士們過摩天嶺的時候,最少有六七百個失足摔死在了那裡。
說到這裡,李信話鋒一轉,看著李慎冷然的面孔,『露』出了一個笑容。
“但是,看到大將軍你現在的這副表情,我突然覺得這兩個月吃的苦都值了。”
“我知道你恨我。”
李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
“先前的時候我也跟你說過,如果你願意接過我的位置,我可以欣然赴死。”
說到這裡,李慎抬頭看了李信一眼。
“這句話現在一樣有用。”
“你真以為現在還是你與我之間的私怨?”
靖安侯冷笑不止。
“從一開始,就不止是我一個人在跟你問平南侯府作對,是朝廷本就容不下你們,我只是藉著朝廷的勢頭而已,否則憑藉我這麼一個永州祁陽的一個窮小子,如何扳得動平南侯府這種龐然大物?”
“到現在,你的西南已經危如累卵。”
李信冷笑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我想要如何就能如何,事到如今,我從這個局裡跳脫出去,你李慎又能支撐幾年時間?”
“你珍若『性』命的平南侯府,又能支撐幾年時間?”
這一次,李慎沉默的更久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他才抬頭看向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