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話頭兒,“朝廷在推行均田,消滅世家大族,瓦解宗族勢力的過程中,舊的被廢掉了,新的還沒有建立起來。肯定會有人趁虛而入。另外圍繞著運河,形成了龐大的民夫工人隊伍。他們背井離鄉,做工賺錢,養家活口。舉目四望,兩眼一抹黑。很需要得到庇護,尋求安全和慰藉。”
“因此,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會捲入其中,裹挾百姓。”柳淳頓了頓,又道:“這一次朝廷改革漕運,就是希望摧毀這種可怕的趨勢。如今我們的人被害,恰恰說明,這一次行動直擊要害,打疼了這些人,他們在拼命反擊,妄圖嚇唬住錦衣衛!”
“你們說,這幫人的如意算盤能打得響嗎?”
眾人一聽,全都大笑,做夢去吧!
經過柳淳的整頓,錦衣衛的效率和嚴密程度,都是遠超任何衙門的,更別說一些江湖人士,邪門歪道了。
不是錦衣衛怕他們,而是顧及不上罷了。
柳淳執掌錦衣衛以來,先是整頓應天的官吏,接著有遷都的時候,還有對韃靼用兵,忙得不可開交。
才給了這幫東西發展壯大的空子,如今也到了該徹底剪除毒瘤的時候了。
“現在錦衣衛立刻分成四組,第一組,重點清查戶部、工部賬目,對歷年涉及到運河的開支,給我仔細徹查,不光要查開支,還要查錢款物料的走向,更要追蹤到每一個人。記住,是每一個民夫。”
柳淳辦過了很多案子,堪稱經驗豐富,因此對於錢款物料的往來非常敏感。
比如在大明也存在兩套價格體系,一是官方的,一是民間的。
朝廷在收稅的時候,規定黃豆、小麥、芝麻跟大米等價。
也就是說,朝廷在徵收田賦的時候,這三樣東西,可以抵一石大米。但是粟谷、糜黍、蕎郘則需要兩石,高粱則是兩石五。
在這種抵價過程中,自然有巨大的油水可撈。而且各地價格差異也非常驚人,南北糧價,最多能相差三倍以上。
而且在農村,老百姓不願意接受現金,他們對紙幣懷有牴觸情緒。因此一個民夫,讓他選擇是要價值一石大米的錢,還是一石高粱。
很有可能,民夫就會把高粱抱走,可一石高粱比一石米便宜太多了,中間的差價就被輕易拿走了。
柳淳在工部的時候,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下大明的官員,除了一些不開眼的,或者狗膽包天,天高皇帝遠的,已經不大會直接往兜裡放錢。
畢竟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還有錦衣衛虎視眈眈。
不過這幫人很快學會了更高明的辦法,在不知不覺間,就把錢弄到了自己的口袋,在表面上看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第二組,就要徹查民間的資金流向,尤其是那些錢莊和黑市,他們是朝野勾結的關鍵所在。”
“第三組要調查清楚運河沿線的民情,準確把握老百姓的心思,要摸清漕幫,白蓮教,明教,彌勒教這些人的勢力,弄清楚有多少民夫捲入其中,他們能裹挾多少百姓,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這次辦案,不光是一個案子,而是要替朝廷剷除毒瘤,更要解決漕運問題,牽連方方面面,必須做好全面評估,要制定詳細的應對方案。”
“至於最後一組,就是選派精兵強將,去臨清,徹查火焚客棧的案子。動靜務必要大,聲勢要做足,咱們的人,決不能白白死去!”
柳淳一聲令下,整個錦衣衛全都動了起來。
許多人一度認為,柳淳閹割了錦衣衛,讓這個兇名昭著的衙門變得人畜無害,不值一提。而這些人很快就會明白,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一個龐然大物被惹毛了,後果是相當可怕滴。
……
“尚書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個戶部的書吏急匆匆跑到了鬱新的面前,臉縮成十八個褶兒的包子。
鬱新眉頭緊皺,煩躁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現在是多事之秋,不出事才怪呢!”他鐵青著一張臉,這下面的人簡直腦子壞掉了,非要弄死一個錦衣衛,不光打了柳淳的臉,就連陛下的臉也被抽腫了。
還能輕易過關嗎?
“說吧,出了什麼事?”
“回大人的話,一處晉商的錢莊被封了。”
“封了錢莊有什麼了不起的,這些年查封的錢莊還少了,有什麼好怕的?”鬱新哼道:“你就該像本部一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書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