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二日,正式開戰的第七日。 這一天,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回溯往事的李善曾經有過感慨,很多歷史事件的發生都有著其偶然性,但不到結尾,誰都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結局落幕。 就像那句老話,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這一天,段志玄果敢而貿然的出擊打亂了張仲堅的準備,讓這位風塵三俠之首做出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他沒有任何的依憑,只依靠自己的直覺。 就在段志玄出擊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長安,兩儀殿內的氣氛有些凝重,李淵正在皺眉思索,本就溝壑縱橫的臉更是不能看了,下面的諸位宰輔與太子、秦王、李善都在默默等著。 李淵身邊的桌案上擺著的是剛剛送來的靈州軍報,上報者是原州刺史張士貴,誰都沒想到,都布可汗以十萬大軍猛攻鳴沙大營,戰事慘烈卻不肯轉向。 張仲堅覺得詭異是因為他的軍事直覺,因為突厥的動向不符合常理,而李淵、李世民以及殿內的人同樣敏銳的察覺到了異樣……是因為他們的政治直覺。 李淵思索良久不得其法,視線落在了李世民的身上,“二郎,是河東嗎?” 都布可汗久攻不退,顯然這次的軍事行動是有著明顯的政治目的,而不是一次單純的劫掠,考慮到不久前都布可汗、突利可汗會盟,突厥內亂暫息,事實上的分裂,而幾乎同時南下,一個攻打河東道,一個攻打關內道,李淵很輕易就能判斷出,都布可汗與突利可汗很可能是有默契,甚至是事先就有了約定的。 都布可汗不退,會不會是在等突利可汗取得突破呢? 顯然李世民也沒有做出準確的判斷,一時間無言以對。 李淵的視線落在李善的身上,“懷仁?” “呃……”李善也沒話說,這種事是不能瞎說的,一旦確定或者說猜測突厥可能的突破口,兵力、糧草、軍械的調撥都會發生改變,萬一猜測錯了,那就完蛋了。 不過李善有一個前提判斷,這次突厥的南侵,不僅僅是一次有預謀,有計劃,而且兩位可汗有默契的進攻,而且也是突厥有意為之的一次大規模南侵……用意說得簡單點,無非是要與建國不超過十年的大唐別別苗頭。 說的正式點,這是突厥在經歷了數次慘敗之後,試圖重新樹立權威和保持草原霸主地位的軍事行動。 所以,突破口到底在哪兒,實在很難猜測……從河北到河東,從關內道到隴右道,都有可能。 就像當年頡利可汗裹挾十餘萬大軍猛攻雁門關一樣,都布可汗或者突利可汗肯定選好了一個突破口……這時候,也想到了當年頡利可汗攻打雁門關的蕭瑀試探問:“會不會是樓煩關?” 當年頡利可汗就是遣派阿史那·社爾偷渡樓煩關入嵐州,險些前後夾擊攻破雁門關,現在已是秋季,樓煩關依為天險的恢河很可能會斷流,可容十餘騎兵齊頭並進的河谷有可能成為突破口。 但李世民立即搖頭否決,“道宗王弟主力屯於幷州,但遣派重兵守禦樓煩關,突厥難破關。” 沉默了會兒後,楊恭仁開口道:“也不太可能是河北山東。”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河北山東那邊鬧的再兇也無所謂,反正影響不到關內道這邊……大家都心裡有數,突厥的南侵,不管是從哪個方向,行軍的路徑最終的目標肯定是長安,雖然很可能無法抵達。 當年頡利可汗侵入河東,坐鎮忻州,麾下大軍幾乎打穿了河東,李淵萬般無奈放出了李世民,不然突厥騎兵是有可能透過龍門渡口進入關內道殺入京兆的。 再比如去年的涇州一戰,若不是魏嗣王李懷仁力挽狂瀾,都布可汗、突利可汗的聯軍肯定是大舉南下,越岐州入京兆,飲馬渭河。 說白了,要給大唐一點厲害瞧瞧,那突厥的目標只可能是長安,不會是不痛不癢的其他地方。 這時候,裴世矩輕輕咳嗽了聲。 李淵眉頭一挑,“弘大,但說無妨。” “陛下,河北不可不慮。”裴世矩緩緩的說:“幽州若是失守,胡人並不南下,而是西向攻易州,取道飛狐陘侵入蔚州,不僅能順勢南下攻入代州,且能前後夾攻,破雁門關。” 李淵臉色微變,若是突厥偷襲飛狐陘,的確是個大麻煩,搞不好整個代地都要丟掉,一旦雁門關失守,而李道玄不能及時南撤,整個代州軍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而且朔州的劉世讓、李世績那就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想到這兒,李淵先是看向了李世民,然後去看李善……兩個人都狐疑的打量著裴世矩,心裡都在琢磨裴世矩這是想幹什麼? 裴世矩會真心實意的參贊軍機嗎? 絕不可能。 這場戰事從拉開序幕之前到現在,裴世矩從來都是一言不發,現在卻突然跳了出來……到底有什麼用意? 李世民一時間想不通,略一思索後道:“飛狐陘位於淶源縣北與靈丘縣南,溝通河北河東兩地,乃是太行八陘之一,此地兩崖峭立,一線微通,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