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日,夜。 李善這一晚沒有回位於武功縣後方的唐軍大營,而是就近住在了武功縣,讓秦瓊領軍回營。 李善臨時藉助的宅子不算大,但頗為精巧,正是蘇勖的宅子,他祖父蘇威、父親蘇夔分別在武德六年、武德七年過世,如今蘇家主宅除了蘇勖之外,只有他的弟弟蘇亶一家。 看李善眉頭緊鎖的模樣,蘇勖勸道:“懷仁,薛延陀必撤兵……” “你以為他在擔心什麼?”一旁的馬周嗤笑道:“他是盤算著……如何不讓李藥師從已經快烹好的鍋裡搶塊肉吃!” 李善瞥了眼過去,“賓王兄這幾年頗具怨氣啊……對了,伯母曾經提及,想請母親代為做媒……” 馬周嘴角動了動,自己雖然現在洗白了,但畢竟不像蘇定方、王君昊那樣跟著李善衝鋒陷陣,幾死而回,想攀上一門好親事,還真得朱氏出面呢。 蘇勖笑著打圓場道:“賓王兄才學不凡,他日……” “孤會讓母親挑一個……”李善冷笑道:“回頭打聽下,哪家女子最是厭惡飲酒,偏偏又性子剛硬。” “你……” 李善丟去一個得意的眼神,馬周好酒,都不是無酒不歡了,而是沒酒,日子都沒法過的那種。 馬周有些無奈,沉默了會兒才開口道:“從十月十一日到如今,三四天了,李藥師就是步行也應該抵達百泉縣了。” “嗯。” “說不定躲在哪兒磨著刀呢。”馬周也有些狐疑,“其實夷男這邊倒是不怕,就怕涇陽、雲陽那邊的鐵勒騎兵被攔……李藥師很可能會走豳州。” 李善點頭贊同,伸手用力搓著鬍鬚,至少今日黃昏前,夷男還沒有收到李靖出兵涇州的回報,但涇陽那邊距離邊界頗遠,近百里距離,耗時頗多。 蘇勖忍不住問:“代國公真的會從原州南下?” “你以為孤真的是在恐嚇夷男?”李善輕笑道:“十之八九……只是此人……不過張士貴未必,但韋雲起是知曉長安平叛的,陛下、太子……李靖應該不敢刻意拖延。” “十月十一日啟程,十二日,十三日,到今日十四日……若是明天不見李藥師……” 馬周冷笑著介面,“那李德謀就要替他二伯父準備後事了。” “也要看雲陽那邊的鐵勒頭領動作夠不夠快……那廝是夷男的弟弟。”李善輕聲道:“如果動作夠快,或許有機會逃掉……” 蘇勖有些擔心,低聲問:“不會被夷男、都布可汗聯手設套吧?” “有可能。”李善看了眼蘇勖,“但機率微乎及微,因為一旦得手,大唐的怒火會首先對準薛延陀。” “夷男不會那麼蠢,做些引火燒身的蠢事。”馬周補充道:“即使得手,好處大半都是都布可汗的,突厥更加強盛,薛延陀建國的可能性更小。” “而且大軍從中,想在夜間製造騷亂引敵入彀,那叫玩火自焚,一個不好就是全軍潰敗,都布可汗也不敢行此險計,更別說夷男可不在雲陽、涇陽營中。” 李善琢磨來琢磨去,他並不擔心夷男反向設計,也不擔心李世民那邊會不會出什麼紕漏,他最關心的還是李靖。 這次說不定還真會被李藥師那個老不要臉的佔到便宜,李善心情實在是不太爽快,想了想換了個話題,“對了,慎行兄至今尚未婚配?” 蘇勖臉色微變,苦笑道:“父親前年病故,尚未除服,不敢違禮。” 馬周瞪了眼李善,你問的都是什麼問題啊! 自五胡亂華之後,北朝並不是不講究禮法,但終究與南朝不能相提並論,如婚禮、冠禮等等都差距頗大,所以隋唐兩朝雖然一統天下,但畢竟是由北統南,禮法缺失頗多……父母喪期守禮,但可借吉成婚。 所以蘇勖這個介面是不成立的……事實上,蘇勖一直到快三十了還沒有成婚,是因為定親的女方病逝,而且是連續死了三個。 又聊了片刻後,蘇勖將李善迎入後院歇息,馬周自然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此時此刻,涇陽南側的唐軍大營內,聽完竇師綸、常達的解說,李世民眼神略有些詭異,周圍的幾個謀士也嘖嘖稱奇。 “懷仁真有三寸不爛之舌。”房玄齡笑道:“不過那奏摺?” 常達咳嗽兩聲,“乃是蘇慎行擬的,還特地送入長安,請陛下過目後蓋章。” “不對啊。”長孫無忌有些疑惑,“門下省的印章能蓋,但靈州道行軍總管的印章呢?” 竇師綸嘴角抽搐了下,“魏嗣王讓匠人拿了個萊菔……” 萊菔,就是後世的白蘿蔔…… 李世民也是無語了,半響後才問道:“李藥師真的已近?” 竇師綸、常達都搖搖頭……李世民與凌敬對視了眼,好嘛,李善又要與李靖槓上了。 勸夷男退兵,這是理所應當的,但在沒有任何情報支援,只是猜測的時候勸夷男退兵,而且還能成功……除了考慮戰事本身之外,顯然也有針對李靖的意思。 今日黃昏時分才趕到的杜如晦連續詢問了好些細節之後,才看向李世民,“或可一試。” “哈哈哈,懷仁當年言,天策府內,英傑濟濟,其中以謀略論,首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