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下博城外大營。 雖然身材矮小,雖然已然年邁,但大步而來的史萬寶在軍中的威望並不低,特別是在河北道唐軍。 史萬寶早年因迎李淵入關中,爵封原國公,雖然唐初國公多了去,但史萬寶是很特殊的。 因為史萬寶是原州高平人氏,以祖籍洲名封爵,顯示出聖人李淵對其的寵幸,這其中也包括了李淵在前朝和史萬歲的交情。 這也是史萬寶的底氣所在,李道玄雖說是宗室子弟,但並不得李淵重視,以其出任河北道行軍總管,一方面源於宗室子弟,另一方面主要是李世民的舉薦。 武德元年,史萬寶隨太子、秦王攻洛陽,無功而返,也就是那次他投入了東宮麾下。 武德四年,秦王兩戰抵定天下,聖人召其回京,河北竇建德殘部決意降唐,最早率唐軍接收河北道的就是史萬寶。 自那之後,史萬寶再也沒有離開過河北道,從刑洲總管到河北道行軍副總管,他成為了東宮安插在河北道最深的一顆釘子。 每個將領無論是作戰策略、行事風格、撫養軍士都有自己特點,淮陽王李道玄學的是李世民,講究身先士卒,而史萬寶學的是東宮,講究恩養軍士。 此時此刻,剛剛回營的史萬寶來不及歇息,第一時間前往設在大營後方的傷兵營地。 “咦。”還沒進門,史萬寶就詫異的停下腳步。 史萬寶祖上以軍功起家,其父其兄都縱橫沙場,他年少時也不缺戰陣經歷,後又聚攏盜匪起兵,對軍中傷兵這一塊並不陌生。 但眼前所見,似乎和他的記憶完全不同……史萬寶啟步進門,左顧右盼,有序的營帳佈置,正在活動身體的傷兵,似乎也沒有太多的詫異。 史萬寶再次停下腳步,皺眉想了會兒,視線落在路旁行禮的幾個士卒臉上,突然恍然大悟。 以往的傷兵營地盡皆死氣沉沉,這是難以避免的,上陣殺敵,若是戰死還算一了百了,但如若被送回傷兵營…… 而史萬寶放眼望去,雖無歡聲笑語,但也不見死氣沉沉,似乎蘊藏著即將迸發的生機。 一路往裡走去,史萬寶挑了兩個營帳進去看了看,床榻或者門板上,躺著的傷兵們正互相開著玩笑。 一名傷兵半靠著床榻,左腿被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有些有氣無力,但側頭見到史萬寶,一個激靈直起身子,“史將軍……” 史萬寶笑著指了指傷兵的左腿,“這是……” “昨日出戰,被突厥狗砍了兩刀……” 負責傷兵營的偏將匆匆趕來,低聲說:“昨日送回來血流如注,昏眩不行,但以為救不下,李先生真是好手段,出手止血,包紮精細,今日晨間就醒了。” “李先生?” “是淮陽王安排的。”偏將解釋道:“雖然年少,但極擅醫術,不過三五天……” 史萬寶臉略略有些發黑,只點點頭轉身出了營帳,“怎地都看不到血跡?” 這是他剛剛發現的,別說營帳內,就是外面都看不到什麼血跡,地上似乎是用細砂鋪過。 “都洗去了,染血的布匹也都送去城內洗滌。” “剛送來的本帥親兵呢?” 偏將指了指南邊,“但凡送來的傷兵,都是先送到那……” 史萬寶大步走去,透過一處簡易設定的木閘,遍地都是血跡,有隨軍民夫端著裝滿或血水或清水的木盆來回奔走,營帳內傳來淒厲的慘叫。 “蠢!” “拿塊布堵著他的嘴!” “萬一咬掉舌頭怎麼辦?” 史萬寶掀開營帳瞄了眼,拼起來的桌案上躺著個傷兵,三個大漢六隻手牢牢的將其摁住,臉上帶著奇形怪狀玩意的李善正手抄一柄匕首,慢條斯理的落在傷兵小腹上。 血腥味太濃了,饒是史萬寶久歷戰陣也有些不自在,他踮起腳尖看了眼,身子不禁晃了晃。 “古聞神醫能開膛破腹,活死人醫白骨。”一旁的偏將嘖嘖道:“這位李先生手段也不差,昨日就見識過了,居然真的救回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史萬寶還沒琢磨出味兒,那邊李善已經完工了……沒辦法,雖然手術器械不趁手,但太多的手法沒法用。 “還有幾個?” “剛剛送來三個。” 李善心無旁騖,壓根就沒發現門口的史萬寶,走到一旁檢視。 剛剛入傷兵營幾天,李善指揮不動那些士卒,甚至連民夫都不太指揮得動,只能讓跟來的隨從打下手。 此次隨軍征伐河北,一路上李善也特地將一些常見的止血、治療骨折的急救措施授給隨從。 所以傷兵送來,首先是接受李善身邊隨從的止血等急救,之後才送到這兒來,由李善處置。 第一個是肩部中箭,右手三根手指被削斷。 第二個是左腿被砍斷。 第三個是腰腹被戳了一槍,血肉模糊。 李善一一查驗,指揮人將第一個和第二個傷兵抬上桌案,而傷勢最重的第三個傷兵置之不理。 “先救他!”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