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州,定襄縣。 數十騎兵一路入城,在縣衙口翻身下馬,為首的張公瑾心中忐忑不安,才分手不久,李善就命人急召,肯定是出了事。 “下官拜見縣公。” 這一次,端坐在上首的李善沒有作親熱狀挽起這位初唐名將,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定定的盯著張公瑾,半響後才道:“且坐。” 張公瑾遲疑片刻問道:“縣公,出了何事?” 李善面無表情的瞥了眼過去,張公瑾立即閉上了嘴巴,乖乖的坐到側面……從第一次接觸到現在,這位名揚天下的青年縣公始終溫文儒雅,但誰都記得雁門關外的京觀。 片刻後,一位約莫四旬左右的中年人匆匆忙忙趕來,“館陶縣公,在下……” “遺直兄已然來信,本欲南下途中拜會。”李善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哼,“暫且安坐。” “彥和公。”張公瑾謹慎的打了個招呼。 “弘慎,好久不見。”中年人寒暄了幾句,聽得上面李善咳嗽一聲,兩人也安靜下來。 這位中年人出身清河房氏,是李世民最重要的謀臣房玄齡的族叔房仁裕,也是秦王一脈,猩州總管空缺年許,直到今年才以房仁裕補上。 沉寂的氣氛漸漸凝固,一直到夕陽西落,門外才傳來高聲稟報,“郎君,代州總管府錄事參軍事薛萬徹,司田參軍元右拜見。” 薛萬徹邁進大廳,躬身行禮,眼角餘光卻瞄著張公瑾,視線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張公瑾心裡一沉,元右就是定襄元氏族人,而且是得自己舉薦出任司田參軍的。 李善懶得廢話,直接問:“查到了?” 一個親衛取出圖冊和賬本,“查到了,確如其所述。” “六十三口人,其中青壯三十二,去歲十一月自馬邑遷居猩州定襄。”李善翻了翻,點頭道:“某記得這些人,去歲遷居大都代州,而這六十三口人雖是從馬邑遷居而來,但祖籍猩州定襄。” 再翻了翻圖冊,李善將其擲向面色灰敗的元右,“城北十二里處,授田百五十畝,沒錯吧?” 親衛押著七八個元氏族人跪在後面,李善一直壓抑的怒火迸發出來,“倒是聰明的很,相安無事,等他們冬小麥種上,甚至等開春施肥之後,再奪其田畝。” “奪其田畝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將人抓回來充為奴僕……”李善一腳踹翻了元右,喝道:“張公瑾,這就是你選的司田參軍!” “真是好眼力!” 一旁的薛萬徹笑得嘴巴都裂開了,張公瑾咬著牙狠狠瞪著地上的元右。 “奪田擄人也就罷了,若是沒看到,那就算了,但居然能被某撞見!”李善冷笑道:“不僅惡,尚且蠢!” 張公瑾也是無語,的確,幹出這種事還能被李善撞見,實在太蠢了……或者說運氣太差了。 “薛萬徹!” “在。” 李善冷著臉問:“正月十三,某下令何事?” 薛萬徹立即答道:“縣公傳令代州、猩州兩地,不得苛待遷居民眾。” “張公瑾!” “下官在。” “將行大事,最忌為何?” 張公瑾嘴唇抖了抖,“最忌地方不寧,民眾相爭。” 其他人聽不懂,但李善和張公瑾兩個人是心裡有數的。 行軍屯,就必須掌控馬邑,將苑君章麾下大軍分流分割,但如今大量外來民眾遷居在代州、猩州兩地,而苑君章麾下計程車卒相當一部分都出自朔州、雲州,自然而然的就會進入代州、猩州……這也是之前李善安排好的。 原住民排斥外來者,這無可厚非,但終究是有個度的,一旦鬧出了什麼變動,事情折騰大了,馬邑那邊肯定會心生疑竇,即使是代州、猩州也難免會出亂子。 幾年前劉武周勐攻河東,裴寂為堅壁清野,焚燒民眾糧食,卻對民眾不管不顧,大量百姓湧入夏縣,與本地人相爭,大打出手,最終導致呂崇茂聚眾而反,李孝基、獨孤懷恩、於筠、唐儉以及行軍總管劉世讓都被俘虜。 自下定決心遷居雲州、朔州民眾開始,李善就一直對這一點非常關注,為此不惜砍下了代縣勢族李家一顆頭顱。 世家的貪婪源自於本性,是無法根除的,李善也能理解,但還是那句話,得有個度。 不過代州少有門閥,都是些土包子……李善沒想到,猩州這邊膽子大到這種地步。 “代州砍了顆腦袋,再無紛爭。”李善冷冰冰的看著元氏族人,“看來猩州也要砍幾顆腦袋。” 下面一陣騷動,元右無措的看向張公瑾,不會要砍了我的腦袋吧? 這時候,房仁裕遲疑著往前走了幾步。 “猩州總管有話要說?”李善挑挑眉頭,意思很明顯,我雖然只是長史,卻執掌代州總管府,你雖然是猩州總管,但卻是我的下屬。 房仁裕苦笑兩聲,湊近低聲道:“定襄元氏與太原王氏是姻親,元右之妻之母都是太原祁縣王氏女,其中元右之妻是王孝卿的堂妹。” 張公瑾也湊上來,低聲道:“他就是求了王孝卿才得以……” 李善無語了,特麼事情最後居然捲到我身上來了? 如果不是因為王仁表是我好友,元右未必能得到張公瑾的舉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