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是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兩側是依舊青碧的松樹,偶爾林間有鳥鳴聲響起,昨日到現在一直煩惱用哪首詩的李善突然毫無來由的想起了一句。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片刻後李善晃了晃腦袋,這首詩全文不太記得了,作者完全沒印象……李善心裡在打鼓,是唐宋的詩嗎? 回頭得好好查查! 前方的宇文士及腳步一頓,轉頭看來。 “郢國公……” “日後稱一聲世叔吧。”宇文士及心情不好,但口吻溫和,“我姑母乃申國公之妻,雖兩家反目,但都是上一代的事了。” 李善對父祖輩沒什麼感觸,但臉皮向來不薄,“世叔,日後小侄多去幾趟……倒是可以提及那人之事,或有轉機。” 宇文士及怔了怔,苦笑道:“試試吧……嗯?” “不對……”宇文士及深深看了眼李善,“押運糧草入河北道,乃李德武……” “不錯。”李善笑了笑,“雖然沒有證據,但不會那麼巧,就在那一日,他送信回京……原本魏玄成欲舉薦小侄送信。” 宇文士及微微頷首,“那試一試也好,也好……” 宇文士及不覺得這種小手段能動搖前妻的心志,但有個鮮明的對比,總能好受點……不管是對於前妻,還是對他自己。 至少,我沒那麼無恥! 至少,我比李德武要強! 至少,我不會狠毒更甚惡虎。 李善前世在學校裡也學過心理學,隱隱感覺得到,宇文士及的所作所為……與其說是希望和前妻複合,不如說是自己無意識中的贖罪。 這種心理狀態也體現在宇文士及對李善的觀感中。 在李善在河北渺無音訊的那段時日,最唸叨李善,最擔心李善的,除了其母朱氏、朱瑋等人之外,可能就要數宇文士及了。 在河北戰報傳來,知曉李善訊息後,宇文士及立即寫了信親自送到東山寺,而南陽公主也收下了。 “此番你于山東立下大功,但也招惹了大麻煩。”宇文士及駐足半山腰,凝視著百轉千折的引水渠,“李德武投入東宮,河東裴氏……至少西眷房依附太子,日後事洩,秦王未必會為你得罪河東裴氏。” 李善默然無語……宇文士及並不知道李世民是知情人。 “科舉出仕,是條好路子,若是得中……吏部尚書封德彝曾任天策府司馬,與某、李客師均有交情。” 唐朝科舉制度,考中了進士也未必有官做,必須透過吏部的銓選,這是人脈、門楣最重要的體現。 所以唐朝行科舉制,但唐朝中後期卻是門閥的最盛況時期,詩文、經義、律法、書法,各個方面門閥世家子弟都有著優勢,寒門子弟即使能殺出重圍,也難過吏部銓選那一關。 宇文士及輕聲道:“過了銓選,外放一地,還是留在京中,到時候再說吧” “謝過世叔。” “選的是明經還是明算?”宇文士及笑道:“不意你居然精於算學。” “咳咳,咳咳,是進士科。” “什麼?”宇文士及訝然回頭,略一思索皺眉冷笑道:“李德武乾的好事!” “最後個補明算科的是隴西李氏子弟。”李善嘿然道:“倒也巧的很。” 宇文士及一聽這話就明白了,李乾佑本人就是隴西李氏出身,李德武這是防著李乾佑插手呢。 “進士科,進士科……”宇文士及來回打著轉,“若無捷才,某這裡倒是有些舊詩,南陽當年也以詩文見長……呃,南陽擅騎射,詩文絕無柔媚之氣。” 李善眼睛微微眯起,並沒有接嘴。 “若以詩文揚名,要麼投卷,要麼……平康坊。”宇文士及笑道:“但清河一事,朝中多有異議,投卷只怕難入法眼……還不如去平康坊。” 李善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嗝,這個真不行啊! 雖然一年過去了,但李白這個名字在平康坊還有頗多名氣……特別是其驚鴻一現後的神秘消失,至今再無蹤跡。 李白這個化名應該是有用處的,但自己決不能就這樣現身……指望自己去平康坊不被人認出來? 絕不可能! 當日我為了打探訊息,幾乎將賣藝不賣身的南曲轉了個遍,即使不論詩文,如此玉樹臨風的小郎君……一年光景,想必她們絕不會沒有印象。 說不定會記一輩子呢! “世叔,世叔!”李善嚥了口唾沫,“母親管束甚嚴,踏足花坊,只怕……” 宇文士及理解的點點頭,這倒是,朱氏遭丈夫捨棄,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兒子身上……雖然說世家子弟縱意平康坊是常事,但李善的身份比較特殊。 李善補充道:“此外,即使揚名,最終中式,他日也難免事洩。” 這話一出,宇文士及卻揚眉道:“如今你雖因清河一事遭非議,東宮、秦王都不願招攬,正是以科舉入仕的機會。” “李德武一事不可能始終不為人所知,他日大白於天下,你如何自處?” “若此次未能科舉入仕,一旦事洩,此生再無望入仕。” 李善敏銳的察覺到宇文士及的心理活動……或者說這是宇文士及和凌敬之前的區別。 凌敬也願意代筆,但卻生怕他日事洩,使李善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