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事半個月,算熟,也不算熟,總體很客氣。許非一邊聊天,一邊照顧曹影,不時給夾夾菜。
小姑娘第一次坐飯局,菜又辣,自己滿頭大汗。
吃吃喝喝了半天,都差不多了,人家給面子,許非也不端著,主動開口:
“今天盛情款待,非常感謝。意思我都明白,其實我也想找機會跟你們聊聊,一直沒倒開。
咱們也拍半個月了,相信都有些瞭解。這東西在美國叫Situation Comedy,情景喜劇是譯過來的一個概念。它的形式跟傳統影視劇不同,那參與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樣。
我天天在旁邊觀察,起碼三點問題。”
刷!
劉貝翻開小本,準備記筆記。
許非還嚇一跳,“不用記,聽明白就夠了。一個是你們之間還不夠熟,平時太客氣,沒事多培養培養,要變得真像在一個院裡生活似的。
比如小影,你現在管姜老師、濮老師叫爸媽,你試試。”
“呃……”
曹影不好意思,很低的叫了兩聲,“爸,媽。”
“你看看,這就叫不熟。什麼時候你能在公共場合叫爸媽,你叫他西葫蘆,你叫她仙女兒……誒,這就算有氣氛了。”
“哦。”
眾人點頭,你看這多通俗,一聽就懂。
“再有呢?”
“再有就是表演方式。”
一說這個,大家立馬集中精神,沒辦法,演的太難受啊。
“情景喜劇不是正劇,不需要那麼多的深入揣摩,就兩點:自然,生活化。
你們現在都不自然,不夠生活化。像牛振華,我看你怕熱是吧,老揣個手絹,那為什麼不帶到戲裡去呢?
誰說西葫蘆就不能用手絹了?用了說不定效果更好。代入自己的生活本色,適當的藝術加工。”
“可劇本寫的那麼好……”
梁貫華疑惑道:“我們也開了不少會,都覺得這些角色非常深刻,那總得表現出來。”
“我不知道話劇是怎麼訓練的,我只說個人理解。
所謂的角色深刻,是你看完整體劇本之後,站在一個全域性高度得出的結論。但演的時候,絕對不能這麼演,比如說一個人很奸詐,你給我演個試試。”
“奸詐。”
梁貫華頓了頓,小眼睛一眯,露出一絲奸笑。
“嗯,演的好!”
許非還挺意外,不愧是狄大人,笑道:“舞臺上你可以這麼演,因為觀眾是面對面的感受。我們有舞臺劇的元素,但歸根結底是部生活類的電視劇。
生活中誰要是這樣,動不動擺個這出來,那叫神經病。就差在腦門上刻四個字,‘我是壞人’。
我說的什麼意思呢?一個角色如何如何,它是總體上的概念,但我們演的是個過程。透過我們的表演,讓觀眾得出結論:哦,這個人很奸詐。
你要是想著,哎呀,這角色好啊,深刻啊,得變著法的把這複雜感演出來。
那錯了。
我們的劇本擺在那兒呢,每個人物都有充足的展現,根本不用急。
葛尤為什麼找到節奏了?因為他慢了,他把人物放下,拿起來的是自己,用自己的方式一場一場去揉,到最後白奮鬥什麼樣,觀眾肯定清清楚楚。”
許非掃視一圈,道:“其實說白了特簡單,在生活化的基礎上做喜劇誇張。當然只限於這部劇啊,別的可不能這麼演。”
哎喲!
簡直醍醐灌頂。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濮存新連連點頭。
“我演了這麼多戲,從沒想過這回事。”姜黎黎感慨。
“嘿嘿,這回我聽懂了。”牛振華笑道。
“我也懂了。”劉貝道。
“連我都懂了!”曹影生怕落下。
“來,咱們敬許老師一杯!”
“來!”
噹噹噹!幾杯汽水撞在一起,極引人注目。
聊開了之後,關係自然親近,牛振華想了想,開口道:“那個許老師,劇組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清楚,尤導那邊……”
“哎,這些不用管!”
許非趕緊打斷,“你們演你們的,拍攝順利比什麼都重要。”
嚯!
眾人心裡齊贊,你看看,深明大義,能屈能伸,大丈夫一個!
唯李健群斜了他一眼,表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