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又是凌晨才睡。
稍微眯了一會,約莫六點鐘的時候,張儷在書房外輕輕叩了兩聲,“起來了麼?”
“起了。”
他打著呵欠穿好衣服,拉開門,“小旭還睡呢?”
“嗯,死死的。”
“那我買點菜去,北濱河那邊新開個早市,我去瞧瞧。”
“買些肉,小旭愛吃。”
張儷送他出門,張桂琴正好起來上廁所,搖搖頭,表示看不懂兒子的破事。
而許非騎著車子,出衚衕往北,到積水潭向東,騎了一會就到了北濱河。
八十年代末期,京城各區陸續開了很多小早市,城郊的農民都來趕集,起初都是賣菜,後來才慢慢發展成市場。
人不少,年紀都比較大,東西全擺地上,筐、簍、盆、麻袋……容器也很粗糙。
許老師睡眼朦朧的逛,買了塊五花肉,買了斤肉餡,買了點小白菜,又在一家賣魚的跟前蹲下來。
大盆裡游來游去全是活魚,最顯眼的一條,能有十來斤,頭部碩大,極為精神。他不曉得學名叫啥,但沒少吃。
胖(一聲)頭魚。
當即買下,又要了二斤河蝦,踅摸到一隻甲魚,樂顛顛回家。
張儷瞧他左手一隻魚,右手一隻鱉的架勢,扶額笑道:“大早上就吃河鮮呀?”
“咱晚上吃,先養著。”
許非弄了幾盆水,嘩啦啦全倒進去。她則翻出肉和小白菜,想了想,“我做個汆丸子吧。”
“行,再整點大米飯,槓槓的。”
於是張大廚上線,許老師打下手。
不一會沈霖和吳小東也起了,撇撇嘴,無視而去。當初張儷上班,他們倆早起做羹湯;現在小旭上學,他們倆還是早起做羹湯……
汆丸子這道菜,做不好很容易發膩,但現在肚子裡普遍沒油水,膩點也無所謂。
許非拿著個盆,裡面是黃瓜、胡蘿蔔、腐竹、花生米,再澆上辣椒油,嘩啦嘩啦開始拌正是大東北的名品,拌花菜。
兩道菜上桌,張儷才叫小旭起床。
那丫頭也緊張,晚上可能沒睡好,踩著門檻子發呆,隔了幾秒鐘才道:“我就上個學,你們還挺隆重的。”
“你這一去,可定是要蟾宮折桂去了,我們不能陪著,總得送一送。”
張儷把她拉到椅子上,倆人對著笑這句是黛玉跟寶玉說的。
“就是,生活得有點儀式感,不然太乏味了。”許非盛了三碗飯。
“儀,式感?”倆姑娘不懂。
“就是浪漫的意思。”
“哦……”
小旭挑起一筷子花菜,笑道:“浪不浪漫我不知道,辣椒油倒是蠻好的。嗯,汆丸子也好,怎麼這麼好了?”
“你這個腔調,跟我們說說罷了,到學校還這樣就讓人奇怪。”張儷道。
“我覺著還行,只要人出戏,偶爾拽幾句還挺有特點。但你就別說了。”
“我怎麼不能說?”
“你那口音聽著累。”
許非嚼著東西,一臉嫌棄,張儷咬了咬嘴唇,“我,我天生的呀。”
“那我怎麼沒東北味兒?”
“我也沒有。”
小旭一本正經的點頭,瞧她羞惱,搭住肩膀笑,“好了呀,給你吃個丸子。”
可能很久沒在一塊吃早飯,造了整整一鍋,最少的吃了兩碗。沒錯,就是許老師!
飯後出門,三人朝三個不同的方向。
陳小旭新買了一輛腳踏車,騎到朝陽區定福莊東街,老遠就瞧見一片建築,門臉氣派,掛著“京城廣播學院”的牌子。
該校前身,是建於1954年的中央廣播事業局技術人員訓練班。
1959年,升格為正式大學,後來在2004年,才更名為中國傳媒大學可見傳媒的概念在國內興起時間。
央視很多主持人都出自該校,白巖松、康輝、海霞、歐陽夏丹等等。
陳小旭站在大門口,忽然躊躇起來。
八十年代的大學生絕對天之驕子,自己是旁聽,文化太低,混在裡面總覺得忐忑。
好一會,她才板起臉,很嚴肅的進了校園。
…………
“不好意思啊,來晚了!”
八點多鐘,許非趕到大菊衚衕,招呼馮褲子:“記個遲到。”
“誒,早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