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曉得,貌似是個投資人,要幹嘛啊?
影棚的大燈熾熱,空氣在密集的人群中辛苦流轉,溜進來的飛蟲嗡嗡盤繞。
“眾所周知,劇組油水足。”
嚯!
許非開口第一句,就讓眾人精神了。
“製片、財務、道具、服裝、司機、場務,吃飯、茶水、住宿、油料、後勤,從上到下里裡外外,幾乎每個環節都有撈錢的方法。”
“許總,您得相信我!我一分錢都沒貪過!”
剛起個頭,生活製片就嚇死了,屁滾尿流的跳出來。
“滾一邊去,沒說你。”
“誒誒!”
那貨又急慌慌跳回去,擦擦汗,不是我就行。
“近些年投資影視的越來越多,我是指電視劇。有不少老闆向我抱怨,太黑了啊!
一部投資1600萬元的戲,被貪掉的總錢數能達到600萬。
那怎麼貪的呢?
最普遍的是吃回扣。一個劇組吃喝拉撒,都由生活製片去辦,那承包這些工作的單位,自然要給回扣。
狠一點的剋扣待遇。
一份盒飯標準10塊錢,他訂5塊的。一個標準間200,他訂100的,往裡加床,一屋睡三四個。
當然他們看人下菜碟,大牌明星不敢,小演員隨意。
我聽過一個最牛,他有兩本賬,一本真賬,給自己看;一本假賬,給投資方看。
真賬是9萬多,假賬是500萬,相差50倍有餘。那部戲拍下來,這位製片入手了一輛奧迪。”
“……”
全場鴉雀無聲,既想聽又害怕。
“想80年代,影視業重新起步,我經歷過那個時期,在場也有。
那會什麼樣?一天補助5毛錢,潘紅、劉小慶也得排隊打飯。沒人琢磨私利,就為了把戲拍好。
什麼時候變的呢?90年代商業大潮,浮躁了,錢多了,想的多了。
如今錢更多,更浮躁,那些撈錢的人何來的膽量?
一是欺負資方是圈外人,以創作的名義把他們規避在外,視劇組為禁臠,派系林立。
二是上下串通,乃至導演和總製片默許,統一分成。連選外景的哥們,都敢把場租費翻三倍報上去。
一頂草帽5千塊,一雙麻鞋1萬塊,一件群演的衣服幾萬塊……
資方說沒有必要,他們說你不懂藝術。資方說買的貴了,他們說錢不是省出來,是賺出來的。
這套說辭打退了很多人。
我是資方,也是圈內人,諸位朋友給面子,沒欺瞞到我頭上。
本片開機半月餘,一日三餐加宵夜,統一由酒店負責。今兒晚上吃的紅燒肉、燒芸豆、雞蛋湯,每份10塊,共230份。
三樣菜,10塊錢包送,菜譜公佈,這叫標準。
你們吃的不是這三樣,跟製片講,跟財務講,跟酒店講,跟影視城講,乃至跟我講,我歡迎。
服裝道具,由服務公司提供。一場戲需要多少花盆,通常提供一組,備份兩組,以免不夠使用。
再缺的,跟下面的廠子溝通,連夜趕工製作。成本價,批發價,都在紙上。
這特麼也叫標準!”
“……”
說的好像很散,陳可新起初納悶,聽著聽著只覺後背發涼。
有部電影叫《武俠》,金城武在戲裡戴了頂草帽。服裝設計叫吳裡璐,香港人,為了找到“帽簷寬、透光好”的草帽,找遍全世界的古董帽。
“最後一批我在美國定了30多個,每一頂都4、5千塊人民幣。而金城武戴的那頂,全世界只有一個,隨身用保險箱裝著。”
當然,這幫人現在沒操作,因為許老師制定的體系,而且《十月圍城》的服裝設計是大陸的。
但他仍然後背發涼。
他懂對方為什麼要講這番話。
“你們拿著劇本找我投資,我讓你執導,讓你監製,找諸位進組,這叫工作。你做的不好,想做的人一大把。
大陸的兄弟以前窮慣了,香港的兄弟以前闊過,都理解。
陳導演一場戲,砸了八十個花盆,那是為了戲,OK。
你們打掃收尾,也砸了幾十個,誰來解釋一下?
報社的燈兩天換一套,明明稍微注意一點就能免於損壞,誰又來解釋一下?
到這裡來,吃喝拉撒自問沒虧待,但這不是